“瞧你手里的那只断掌，”宗严在院子东侧的篱笆下挖了一个一尺多深的大坑，他把铁锹立在大坑旁，将饿鬼的尸体和头骨投入坑中，“它的小指是不是断了一截，六年前的那只饿鬼左手的小指也少了一截。”

剑心手中的断掌被啃食的只剩下小指、无名指以及半截手掌，幸存的小拇指上确实如宗严所说的那样少了一段指骨，“当初的那只饿鬼从你手中逃了？”

“区区饿鬼，怎么可能在我剑下幸存。”宗严从剑心手中接过那半截掌骨，丢进坑里，“老夫还没老到分辨不出敌人的生死，我确信，当初的那只妖鬼确确实实的死透了。而这才是问题的所在，一只死去的饿鬼又是如何再次从地狱里爬出来追杀你的呢？”

“也许，佛祖觉得它业障未尽就又把它打回了饿鬼道，让它再次受苦？”

“也许，但是在秽土里的每次转生后，都该是一个新的生命，不应该留下那节指骨这样鲜明的个人印记。我猜测当初的那只饿鬼可能是在我走后因为某种原因复活了过来，然后再次过来享受它当初剩下的美食。”

剑心当然知道宗严所谓的美食是指剑心自己，他吞了吞口水问道：“先生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宗严干脆地回道，“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不论是怎么复活，都需要媒介。我倒要看看没有了尸体，它该怎么复活。”宗严说着，掏出了盛着特殊灯油的竹筒，小股地倾倒进坑里。“这个东西叫‘崇明灯油’，用它点燃的火焰叫崇明火，可以用来祓除常世。这样子的话，就算是这只特殊饿鬼的尸体也能够化为灰烬。”宗严将手里的火折子丢入坑中，“轰”地，明黄色的崇明火冲天而起，伴随着一声细微的哀嚎，那具尸骨化为灰烬。“正常情况下妖鬼的尸体在死后不久就会被常世拉回地狱，在一般人看来，就像是尸体化为了灰白色的光点缓缓消散，但你这只有些特殊。”宗严注视着火焰中燃烧着的尸骸说道。“还有，剑心你眼睛的问题并不是出在身体上，而是出在灵魂上。饿鬼一般以尸体为食，但是当初饿鬼是在你活着的时候吞食你的，在吃掉你身体的一部分的同时，它也吃掉了你的一部分灵魂，这大概就是这只恶鬼复活后还会再来找你的原因，他渴望着你身上剩下的那些灵魂。而灵魂缺失给你的身体带来的后遗症就是视力的下降。同时那怪物在吞食你的时候，也把它身上的一部分东西留在了你身上？”宗严站在熊熊燃烧的火坑旁侧目看了剑心一眼。

“？”剑心歪头，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那年冬天……”宗严提醒道。

剑心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种诡异的饥饿？”

“没错。剑心，你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类，这在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了。但是当你在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候，或者那股饥饿感出现的时候，你的左额，”宗严伸手点了点剑心左侧额角，“会长出一只红色的角。”

“嗯？！”剑心震惊，“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你还小，我担心你多想，就一直没有告诉你。”

你是说我现在就不小了吗？单算这一世的话我才十二岁啊！剑心在心里吐槽：“那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成了一个半妖。”半妖又是什么？！剑心目瞪口呆。“别担心，你身上饿鬼的那部分血统还很稀薄，你不主动展示的话，寻常人根本察觉不到。日本的一些阴阳师世家也曾在自己的血统里混入过一些特殊的妖怪的血脉，以求得获得超越常人的力量。像你这种情况根本不算什么。”

“那我的半妖血统会给我带来什么特殊能力？”剑心问道。

“嗯……”宗严沉吟了一会，“不知道，饿鬼放在地狱里也是比较废物的那一类，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尝试和饿鬼混血。如果有什么特殊能力，也要靠你自己去发现了。当然现在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有了这个半妖血统，常世或者常暗的环境对你的影响会小很多。”

“常世？常暗？”

“像你昨晚遇见的那种灰白色瘴气环境就是常世，而常世进一步发展，等它在现世里固化后就变成了‘常暗’。在常世里，人的精力恢复速度会下降，而妖鬼则会获得加成，甚至连伤口的恢复速度都会变快。剑心你要记住，在人类生活的现世之外，甚至是现世里，都生活着‘妖’和‘鬼’，而每逢这两者出现，都必定会伴随着常世的出现。在你剑道未有所成的时候，不要轻易靠近常暗。小范围的常世倒是可以用来磨剑。”剑心听着宗严的话，忍不住苦笑，昨晚的那只饿鬼就已经让自己疲于奔命了，还用他们磨剑，师父你真是太高看我了。像是听见了剑心的心声，宗严摸了摸剑心的头发，“不要妄自菲薄，以你现在的剑术已经可以独自下山闯荡了，你现在缺的仅仅是一门呼吸法。”

烈日下，剑心和宗严站在缓缓熄灭的火坑边，小院的上空有乌鸦无声的盘旋，像是在催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