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瑞熙如同偶那个木偶一般,被人扶下轿,把红绸塞进她手里,亦步亦趋的跟着别人走,不敢有丝毫的行差踏错。
透过盖头,她只能隐隐看见一群乌压压的人影,低下头,只能看见一双青绸面的靴子,一直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那是欧青谨的脚。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送入洞房。”一条系着大红花的红绸,她握着这端,他握着那端,这根红绸联系了他们的一生,从此后,祸福相依。
盖头被揭开,夏瑞熙听见欧家在场的诸人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这让她马上紧张起来,不知道自己的样子是不是不入众人的眼,但随即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的举动让她松了一口气,小女孩挤到她面前,好奇的抬起头盯着她看,随即叹了一声:“好漂亮的四婶啊,!”屋里顿时响起其他人的恭贺声和赞叹声。
夏瑞熙不敢看揭盖头的人是什么表情,只敢瞅瞅那个小女孩,小女孩穿一身粉蓝向前银狐毛边的小袄,梳着两个抓髻,脖子上带着一个向前七宝的明晃晃的金项圈,长得粉妆玉琢,很是漂亮,想来应该是欧青谨哪位哥哥的女儿了。
小女孩走上前,探手就去摸夏瑞熙的脸,夏瑞熙躲避不及,竟被她捏了一把,小女孩点点头:“不错,久闻大名。”
其他人都轻笑起来,这是一个小孩子该做的事情吗?夏瑞熙尴尬万分,欧青谨淡淡地道:“福儿,这是谁叫你的规矩,阿七婶,还不把小小姐抱下去?”
一个穿鸭蛋青瓜子的妇人上前行礼并将福儿抱起往外走,福儿叫道:“四叔,你娶了新娘子就不要福儿了。”
众人失笑,尚夫人也在房中,出来打圆场道:“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各位亲友莫要见笑,外面的席已经摆好了,请各位入席啊。”
人们又笑闹了一会儿,总算是散去了,只留下欧青谨和夏瑞熙还有两个丫头,喜婆在屋内。
夏瑞熙不敢抬头看欧青谨,她觉得此刻屋内的空气是停滞不动的,令人几乎要窒息,渴望被他承认,担心不被他真心的接受,被反复煎熬的人就是她。
桌边传来一声被盖捧着茶杯沿的轻响,“熙熙。”欧青谨终于开口叫了她一声,在夏瑞熙的记忆里,似乎他从来没有这样叫过她,每次开口都是“二妹妹”长,“二妹妹”短的,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叫法,让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接受了她的新身份呢?
夏瑞熙尽力让自己显得平静的抬头:“是。”二人的目光相对,同时都有些慌乱的错开了眼神。
欧青谨低咳了一声,眼睛盯着她的脚说:“福儿是我三哥的女儿,自小被宠坏了,她脾气有些古怪,难免失了体统,你不要和她计较。”
夏瑞熙微微一笑:“我不会。”
欧青谨不自然的摸摸头,“我知道你不会,可是我怕你会多想,那个,我出去待客了。”仿佛背后有人在追他,他逃也似的溜了。
喜婆笑道:“新郎官不好意思了。”
欧青谨的背影停顿了一下,飞快的消失在门外。
纯儿和良儿咬了咬耳朵,良儿凑到夏瑞熙耳边道:“小姐莫要担心,奴婢瞧着姑爷是很高兴的。”
夏瑞熙的心不受控制的跳的擂鼓似的响,她心慌意乱,虽然看了他一眼,却没有看出他高兴与否,但愿他真的是高兴的吧。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而备受煎熬的,夏瑞熙觉得自己此刻就仿佛是在等待高考的结果,既急切的希望结果快些宣布,又害怕那个结果是自己不想要的,总希望时间停滞在这一刻,永远不要前行。
最终,那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欧青谨带着淡淡的酒味回了房,他在门口时身子还有些晃,进了房门口立刻站直了身子望着房里的人傻傻的笑了笑,虽然过后他坚决不承认“傻”字会和他联系起来,但夏瑞熙主仆三人都毫不迟疑,不容置疑的形容他当时就是傻笑。
喜婆将二人的头发各剪下一绺,绾在一起,用五彩的丝线缠了,放入一个精致的鸳鸯戏水荷包中,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接着服侍二人喝交杯酒,喜婆把二人各喝了一半的酒互相交换,待二人喝完,喜婆将两只杯子一正一反掷于床下,笑道:“一仰一合,大吉。”
这意思夏瑞熙是听得懂的,不由做贼心虚的闹了个大红脸,头也不敢抬,繁琐的礼仪总算完成了,中人伺候着二人褪下大衣服,洗漱干净,又让二人并肩坐在床沿上,这才放下帐幔,退出去,屋里鸦雀无声,只剩下偶尔烛芯爆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