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宁醒过来时已经是晚上,屋子里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儿,婉宁慢慢睁开眼睛,看到了崔奕廷。
崔奕廷目光柔和,端着药碗傻傻地望着她,半晌才缓过神来,连连道:“正好药凉了,可以吃了。”
将药碗先递给童妈妈,崔奕廷将婉宁扶起来然后亲手喂药给婉宁吃。
“不苦,我尝了。”
褐色的药汁带着一股涩味儿,这些日子药她没少吃,从来不曾这样娇贵过,婉宁指指碗一口气将药喝了。
漱了口婉宁靠在崔奕廷怀里。
“妍姐那边怎么样了?”婉宁轻声道。
崔奕廷的手轻轻地拍着她,仿佛是在给她安慰,“贺老太太不准备送妍姐回扬州,就在京中安葬了。”
妍姐说过好几次,她喜欢京里,因为来到京城才认识了她,又跟着她一起学了医术,上次瘟疫还施药出去,有几家如今供奉的还是贺家的长生牌位。
婉宁想着又忍不住心疼,崔奕廷紧紧地拉着她的手。
婉宁好半天才舒口气,“我和妍姐很投缘,方才我做梦还梦见了她。”
她梦见在一处陌生的地方见到妍姐,给妍姐治病,贺老太太送了她几本医书做答谢,她就住在蒋家,每日照应妍姐,跟妍姐说话,还给妍姐讲故事。
妍姐喜欢她,非要认她做姐姐,贺老太太笑着道:“没想到我老太婆又多了一个孙女。”
她笑着和妍姐说话,抬起头看到蒋静瑜恶毒的目光。
这些事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牢牢地印在她的记忆里。
婉宁将这个梦讲给崔奕廷说,“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崔奕廷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道:“妍姐心善,下辈子定然能托生个好人家。”
婉宁抬起头看崔奕廷,“你也信会有来世?”
崔奕廷握了握她的手,“我相信会有来世,来世,我还找到你,我们再做一辈子的夫妻。”
婉宁不禁失笑。“这辈子还没完。怎么就惦记着下辈子了,只怕是你下辈子不认人的毛病好了,看到许多花花世界。糊里糊涂地就将我抛诸脑后了。”
崔奕廷哄着她,“你这般害怕,那下辈子我还不认人好了。”
两个人抱着坐了一会儿。
崔奕廷的手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上,“都怪我。不该让你怀孕生子,这样辛苦……”
婉宁轻轻地打了一下崔奕廷的手背。“怪你什么?你一个人能怀上孩子不成,我想要生下我们的孩子。”
说了一会儿话,婉宁就觉得头晕,闭上眼睛歇了一会儿。仿佛回到了现代,忙碌着给病患治病,回到家中坐在沙发上。看着周围忽然觉得十分的冷清。
少了什么。
她的整个世界都少了些什么。
婉宁想到这里,忽然一阵害怕。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崔奕廷正在给她擦汗。
这不对,就算是她身子有些虚弱,也不至于是这种情形,婉宁皱起眉头,她这该不是子痫吧。
子痫是产科重症疾病,产妇和孩子都会有危险,在现代叫做妊娠高血压,症状是高血压、浮肿、蛋白尿。
她头疼、眼前模糊很有可能是高血压的症状,浮肿是一定的了,她的脚就像两只馒头,医书上说,此症必须速愈为善,若频发无休,非惟胎妊骤下,将见气血随胎涣散,母命亦难保全。
想到这里她的心豁然揪起来,她千万不要是这样的病症,否则真的要九死一生。
崔奕廷轻轻地摇着扇子,笑着看她,“热不热?母亲方才来看你,你睡得正熟。”
看着是满脸笑容,其实眉毛深深地蹙起来,婉宁伸出手去摸崔奕廷的眉角,“别担心,我定然会将孩子好端端生下来,家里已经请了三个稳婆,你还有什么担忧的,我福大命大,出不了差错,方才我还梦见一个白胡子的道长跟我说,你的命数早就到了,能有今日便是修来的福气。”
崔奕廷是最讨厌道士的,前些日子崔奕征结实了一个方士,跟着那方士去看炼丹,回来就被崔奕廷训斥了一通。
崔奕征再也不敢跟那方士来往。
她方才果然是梦到一个道长,现在说出来也是和崔奕廷玩笑,谁知崔奕廷却问起来,“那道长还有没有说什么?”
婉宁摇头,“既然是个梦,哪里会有后话,不过仔细想想说的也有几分的道理,要不是你救我,我可能早就没命了。”
崔奕廷显然不喜欢她说这样的话,低下头来,“其实我不救你,你也会活下来,只不过我是想要你和舅舅承我的情,才会时时说起这件事,所以这梦必然是假的。”
她开始也没当真,不知道崔奕廷这是在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她。
前世没有他帮忙,婉宁也好端端地活着,只不过是流落在外治病救人罢了。
他想想还后悔,早知道他前世就在那时候去泰兴,他们两个就不会错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