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傍晚,天边的云霞染上一抹橘黄,落日昏黄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散了下来,零零碎碎,很是舒服。
客厅里,修早已合上书本,灰色的眸子被那抹光亮染上了些许颜色,他静静的看着窗外落日,似乎很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安娜坐在他的另一头,端庄典雅的她,此刻却露出些许慵懒。她半躺在沙发上,脸靠着沙发边缘的把手,双眸合起。耳边似乎隐约传来海浪拍岸的声音,娇好的容颜露出舒适放松的笑意,金黄色的长发落在余晖里闪闪发光,她同样享受着此刻的宁静。
自从上了列车,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惬意过了。虽然列车旅行也很不错,但这份踏于大地的厚重的安全感是什么也比不上的。
“初秋的落日是舒服,但温差也大,两位注意不要感冒了,尤其是修大人。”
看着懈怠的两人,芙罗拉笑着提醒。
“不会的,吾的衣物刻有温度调节魔法,时刻都是最适宜的温度。至于安娜,她的魔素是火焰,应该不用担心。”
“哎,修君为什么会知道我的魔素属性?”
安娜突然直起腰板,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修,她记得自己没有当着他的面使用过魔法才对。
可修的反应却是露出一丝困惑,冷淡的眼神盯着她,似乎在说“你在说什么胡话”。
可是无论怎么回忆,安娜确信自己都没有在修面前使用过魔法。毕竟她最近一次使用,是在入学试炼里。
看着她困扰苦思的奇妙表情,修叹了口气。
“吾帮汝好好回忆一下,记得么,在列车上。“
“列车?就算这么说,我也没······额,那不可能吧。”
安娜想起来自己似乎在列车上差点使用过一次魔法,就是被那个卷毛恶心的那次。表面上看当时自己并没有施展出来,但还是调动了一些魔素作了预处理。
就像发动机那样,魔法的释放在此前要调动一点魔素进行“预热”,这个过程很快,消耗也很少,一般就连施法者本人也不会在意。
能察觉到那一瞬并且判断对方的魔素属性,这太夸张了,更何况当时他还在睡觉。
“就是汝说的那个不可能,事实上当时吾并非完全是被吵醒的,更多因为身边的魔素被调离给惊醒的。”
“对,对不起哦。”
想到自己才是吵醒他的主要原因,安娜不自觉的低下了头道歉。
“无需在意,这和吾本身有关,吾比一般人更容易感受和调动魔素。”
“那时候吾感受到了些许的温度,想必就是火焰了。”
修指尖微动,赤色的火星在他指尖盘旋流转,最后随着弹指瞬间消散于空气中。整个过程很快,另外两人丝毫没有察觉,她们看到的仅仅是修弹指的这个动作。
“您说的没错,我的却更受火焰的魔素的青睐,擅长的魔法也都是偏向攻击型的火元素魔法。”
安娜一边说着,一边调动魔素,在德拉尔之戒的引导下,一簇赤金色火焰出现在她的手中。
“很纯粹的火焰。”
“虽然是靠着魔杖的引导,但构成魔素中火元素占了百分之八十五,这个比例已经相当的高了。”
对于安娜展现出的火焰,两人做了各自的评价。
“不过没想到安娜大人居然会和火焰有缘,看您的模样我以为应该会是柔和的水或者自由的风才是。”
对何种魔素的亲和,往往会引导魔法师本人个性以及容貌上的变化。
“也许是遗传我父母的吧,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火焰的亲和者。”
安娜半开玩笑的回到了芙罗拉的话。
魔素属性遗传,虽然是一个尚未得到证实的研究观点,但大量的调查研究表明,父母的魔素属性似乎和孩子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联系。
而关于“魔法师的魔素亲和力”的相关问题,尽管各时代都有学者去研究,但至今也没有一个恰当的解释。
“说起来,我们为什么在这聊这个?”
最先他们谈的可不是这个话题,不,他们压根就没聊任何话题,只是单纯的享受落日的余韵。似乎扯到这里,只是因为某人的一句话。
“这不是很好吗,聊天本来是这样漫无目的的事。此刻闲暇谈天畅地,不好吗?”
修说着和他年纪不相符合的老陈的话。他垂眸享受余晖的模样看上去就像一位迟暮的老者,悠闲轻松。
“修殿下说的不错,聊天应该是轻松欢快,自由自在的。”
芙罗拉认同了修的说法,安娜则在一旁附和的点了点头。
······
落日坠入大海,盈盈夜色带着浅白的月光照亮进来。
少女女仆正才厨房准备今晚的菜点,她似乎很熟悉厨房的工作,井然有序的操弄着厨房的一切。
客厅里,金发女孩和小公子正在对弈,那是最近风靡帝国贵族之间的棋局游戏。在黑白交错的棋盘上,统御各自的十六枚棋子,依照规则不惜一切代价去吞没对面的“王”。
是一个考验玩家的策划,战略,以及行动能力的益智游戏。
游戏是安娜提出来的,理由是打发时间,具体原因是因为她想要去厨房帮忙但被芙罗拉以“这是女仆的职责”的说辞给拒绝,被提议和修玩游戏。
修也没什么事,就同意了。
过他没玩过这个游戏,安娜就简单描述一下规则,然后以实战才是掌握规则的最好方式,拉着修赶紧开了一把。
她心里其实有些小九九的。
这游戏她时常与父母和家里的侍从玩,也算得上是精通了。她想通过这个游戏在修面前表现一把自己,维护一下她那支离破碎的属于年上者的尊严。
但她显然是小瞧了这位小公子,能在这个年纪在精神层面上达到大魔法师的级别,这就意味着他的脑袋比一般人要灵光的太多。
棋牌游戏这种拥有固定规则的游戏,对于修而言只需要上手操作几步就行了。
事实上安娜现在正为自己的决定感到苦恼。
刚开始凭借着经验的优势,她还步步紧逼,甚至吞掉了修的四颗棋子。但过一会儿后,她明显感觉到修的实力赶上来了,不断的和自己周旋,可谓是势均力敌。直到现在有些踌躇不前,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
修已经掌握了游戏规则,不断的给她设置陷阱,逼迫着她按照他的想法行动,就像深陷泥潭不能自拔。
安娜一边苦思行动,一边在心里默默祈祷有人能把她拉出来。
能明白那种职业玩家被新人打败的屈辱感吗,而且还是碾压的那种。
面对远超自己的敌人,她只得绞劲脑汁的去和对方周旋。
然而自己每一步都深思熟虑,但自己的对手却异常轻松。自己刚出手,对手就紧随其后。
安娜觉得自己的精神快被折磨疯了,明明只是玩个游戏而已,但此刻却宛如战场。
他仿佛天生就是一位杰出的将军,总能带着自己的军队战无不胜。
“修君,你真的是第一次玩吗?”
安娜问道,她想为现在的情况找一个恰当的解释。
但显然,这是负隅顽抗。
“是第一次,这游戏挺好的,简单的同时还有一定的锻炼意义。”
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
自己当初上手可是在连败了三十四把之后,人与人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吗?!
安娜大受打击,垂着头,看着棋盘上仅存的五个棋子。
她想,今天过后自己应该不会在和修玩这种类型的游戏了。
“嗯?”
就在她在思考着如何下一步时,对面的小公子突然发出一声轻疑。
“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感受到两股气息正靠近这里,应该是那两人回来了。”
那两人?
哦,是指自己没见过的两位舍友吧。
名字好像是沐绫羽,还有阿尔加鲁特。
“吾去开门。”
修放下在安娜思考时消磨时间的读物,准备起身去开门。但他刚站起身,就被安娜给摁了回去。
“汝这是什么意思?”
修不解的看着安娜,灰色的眸子透着些寒冷,似乎因为安娜的失礼行为感到不悦。
虽然很有压力,但安娜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好机会,生存的本能让她顶着这压力露出自然的微笑。
“这种小事不需要劳烦您,交给我就行了。”
优雅而不失礼节的回答,安娜被自己的表现给惊呆了。
“汝真奇怪,不过既然如执意要求,那就交给汝了。”
修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思,就按照她的说辞接受了这个回答。
这意外的单纯,让安娜不由得有了一丝负罪感。可即使如此,她也要逃离这片棋盘,在这么下去,她怕自己的精神会被严重内耗。
在修点头的那一瞬,安娜几乎是毫不拖沓的离开了沙发,为了不让修起疑,她甚至特意调快了来步伐,装作如无其实只是想要去开门的样子。
穿过客厅,背着那位小公子后,安娜慢了下来,顺便呼了口长气。
“总算是逃出来了。”
前所未有的放松,这让安娜更加确认以后不会在和修进行类似的游戏。
咚咚咚,咚咚咚。
很有节奏的敲门声在前方响起,安娜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赶忙跑到门前打开门。
门外是一对男女,男的身材高大、臂膀宽厚,严肃的表情给人一种如大山般的魁梧厚重的感觉;女的则是容貌秀丽、长发如瀑,一袭神州装扮衬出那锻炼紧致的身材。
这两人就是沐绫羽和阿尔加鲁特,自己另外的两位舍友。
此刻两人手里各拿着一个购物袋,装的满满当当的。
“唉,是你啊,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沐绫羽见是安娜,主动开口搭话。
安娜露出一丝歉意的微笑:“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什么麻烦的,大家都是一个宿舍的。”
沐绫羽一边笑着,一边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诺,见面礼,补充点儿糖分吧。”
“额,谢谢。”
安娜接过巧克力,本就精美的包装上刻着更为精致的金币图案。
这是······凯伦斯商会的标签!
太贵重了,一见面就送怎么贵重的糖果,这让她有些心神不安。
“抱歉沐绫羽小姐,这实在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下。”
“不用在意,反正都是用来吃的,你就当是普通的巧克力行了。”
额,有钱人都是这样的吗,连劝人接受东西的说辞都说一样的。
“好了好了,比起这个,不觉得外面很冷吗?”
“咳,抱歉,欢迎两位回来。”
安娜读懂了沐绫羽隐晦的提示,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阿尔,走了。”
沐绫羽冲着身后的阿尔加鲁特喊了声。
阿尔加鲁特点了点头,提着购物袋跟着沐绫羽一起进入了宿舍。
“我们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