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常洛看了一眼成敬,随后说道:“秋冬少雨,不必多费银子了。孤既受命于天,便于三殿云台上登基!反倒可让百官都谨记,大明还有许多事要做!”
“殿下,那样实在粗陋,不显庄重。”田义提醒了一下。
“孤倒以为天日昭昭之下,没什么不庄重的。父皇节俭办事,又是功德。”
朱常洛说完就略过了这个:“倒是禅位诏书和登基诏书,你们先说说看。”
余继登自然还是有水平的,这大典流程的安排都很熟练。虽然说没有过先例,但无非是把以前登基大典时谒大行皇帝并受命替换为谒太上皇帝、听禅位诏旨罢了。从乾清宫谒见完了,就直接到三大殿区域完成登基大典。
主要的关键都在两份诏书里。
禅位诏书侧重对万历一朝的总结,登基诏书则侧重新朝的施政纲领。
既要提防里面的文字游戏,也要理清他们提出的一些“善政”背后的利益博弈。
朱常洛再怎么补课,也比不上这个时代已经打了大半辈子古文交道的人。
措辞方面的问题,自然要听听田义他们的意见。
善政背后的用心,朱常洛也还有疑惑之处。
时间紧任务重,文华殿那边,有人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有些去了院中小声聊天,三个国公自寻了一处说话。
“徐公爷。”张维贤问道,“沈阁老他们这回提到重整京营是什么意思?”
徐文璧满脸不想管,却只是轻哼了一声。
“朱公爷?”
朱鼎臣又咳了咳嗽。
张维贤:???
“到底什么用意啊?”
他也不知道徐文璧和朱鼎臣是想不明白,还是不想说。
慈庆宫那边,田义和陈矩已经梳理了一番诏书中的措辞,开始说具体善政了。
“这里的用意只怕至少有三。”田义说,“其一,重整京营自然是要先行清点的。殿下,勋臣武将占役不少,冒滥也很多。只怕刚开始清点,就会有不少弹劾勋臣的。其二,平叛勇将和悍兵,他们是想打散了闲到京营里的。其三,三征功成,借胜战官兵编入京营之机,自然就要裁撤虚额、裁汰更多老弱而战力不损,可缩减一笔京营粮俸。”
和边军不同,京营基本没有参战的机会和能力,如今并不是募兵,仍是从卫所中选拔。
现在大明军方经过三大征,其实确实打出了一些勇将精兵。
但现在随之而来的,就是文臣对武将的打压。
表面上是重整京营,实际却想一石数鸟。
朱常洛思考了一下就说道:“还想试探之前保下那批立功勇将的真实用意。”
如果真按文臣的建议去整肃京营,那就要面对如今已经腐化堕落九成以上的勋臣。
所谓战役,就是把京营兵卒当做家奴来用。而所谓冒滥,就是在京营应该领俸粮的名册上,但其实并无其人。
这些都是勋臣们的切身利益。
如果搞不清楚其中利害,登基后的朱常洛就很可能要面对勋臣离心的局面,然后就将更加依赖文臣。
勋臣们虽然依赖不上,可他们却有很大的示范作用:为皇帝立过功就能保子孙后辈的荣华富贵。如果勋臣都被薄待了,那么大量头脑比较简单的武将们恐怕也更不看好自己替朱家卖命的将来。
“漕运轮兑呢?这里面的道道,我还不清楚。”
“这……说来就话长了。”
朱常洛是用年轻来熬老头,而老头们则是用水很深的诸多国策来哄萌新。
登基诏书上诏告天下的话,将来皇帝当然也可以再改。
但这决定了天下官绅看到什么风,如何解读。
仓促之间,朱常洛反倒真被陷入到这里面去了。
而未时没到,又有惊变传来。
“殿下!”刘时敏有些惊慌地来禀报,“锦衣卫王提督来报,山海关民变,高淮被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