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朱常洛又“疑惑”地看了看陈矩和成敬:“父皇骤染风疾,朝野有什么议论吗?”
“奴婢不曾得报。”陈矩先回了话,然后看向余继登,“大宗伯慎言!诏旨颁行以来,臣民既悲陛下忧病,亦喜国本已定。不知道大宗伯听说的是什么议论?”
“只是议论大典仪制将如何拟定罢了。禅位并登基,开国以来尚属首例。礼部处众望之中,谨慎不已。”沈一贯连忙解围,“田公公所言也极有道理,殿下,臣等本当排除万难,为君父解忧。只是申、王二公尚未抵京,臣与大宗伯也深恐所拟不当。申、王二公辅国多年,臣也想等他们来后一同商议,如此也不至有专断之非议。”
“专断非议?”朱常洛又“疑惑”了,“不是父皇圣断吗?”
“殿下明鉴,自是陛下圣断。然赵阁老已致仕还乡,内阁暂只臣一人。诸事票拟,若只是臣一己之见,终究难免专断攻讦。”
他解释这专断不是决定权的专断,而是建议权的专断。
但话被他说到这里,其实意图已经相当明显了:如果想让大典的准备进度快一些,那就最好在申时行、王锡爵二人抵京前再补一人入阁,那样的话沈一贯就没有专断之嫌了。
“原来如此。”
朱常洛“恍然大悟”,脸有愁容:“那该怎么办好?申阁老、王阁老年迈,路途遥远,抵京恐怕要到十月了。沈阁老,若只是专断之嫌,今日众臣都在这,不如就一起商议,联名题请吧?如此一来,总该没了专断之嫌吧?”
沈一贯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样提议。
礼部专管的事情让其他人也掺和进来?
“殿下,这不合规制……”沈一贯连忙开口。
“是吗?”朱常洛扮演着并不太懂的形象,犹豫了一下看向田义,“大宗伯说尚无先例,如今父皇和皇祖母又盼着孤早些登基,让国事不因父皇龙体有恙而耽搁,父皇也能安心养病。要不,去父皇和皇祖母那边面呈一下,看是不是能特例特办,今天就把这些疑虑都商议妥了?”
田义绷着嘴角弯腰行礼:“臣这就去。”
从文华殿到慈宁宫,来回一趟要不了多少时间。
文华殿内,这段时间里也并不沉默。
谦虚好学的太子殿下趁这段时间向他们亲切地请教着国事,是一派勉力接过重担却又储备不足的模样。
沈一贯心不在焉,只是随口应答。
殿下,当皇帝其实不用了解得这么细,还有群臣呢。
可是刚才又是他们“不想在大典安排上背责任”。
再说了,嗣君了解国事又有什么问题?
沈一贯时不时地打量着朱常洛,心里琢磨他这有些憨的模样到底是不是装的?
几轮应对下来,恐怕当真要“奉旨”直接当场商议了。
他至少不傻,转眼想到了堵他“专断之嫌”这个理由的法子。
果然,过不了多久田义就回来了。
“陛下准殿下之请。圣母皇太后懿旨:陛下龙体有恙难以视事,亟待静养。国事纷繁,宜早行大典。公卿俱在,就当是廷议,早些把诸事都安排好吧!”
“……臣等谨遵懿旨。”
局面改变,朱常洛表示很欣慰:“那就开始吧。”
而这个时候,余继登则有些扭捏地从朝服大袖里拿出了三个折本:“臣虽有不少疑虑,但总不能因犹疑便不任事。这仪注及诏书,臣已先行拟了个草本。既然要廷议,不如便请殿下以此为根基,诸位也都看看妥不妥。”
朱常洛“喜上眉梢”:“甚好!”
陈矩很明显地对余继登露出了一个不满表情。
要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