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只怕嫁进府来还从未受过公婆如此责问,不得已也跪了下地,说道:“老太太息怒,此事确是媳妇有错。当时因着小世子在场,深怕收在身上有遗漏,故而才让人送回来给毓儿,也是让她有个准备的意思,哪料得真就出了事。我知罪孽深重,但此时还请二老想个办法圆了此事方好,若因此连累阖府,儿媳心中将更是不安!”说罢又低低啜泣起来。
老太爷身为家公,总不好一味逼着儿媳,又怕老太太纠缠此事伤了身体,于是与廊下人道:“且去把在府的老爷夫人们都请来!”
这会儿除了何江鸿不在府中,何朴松与何修原也正在公中办差,便只有何苁立与廷玉及四位夫人们到场,最后正在颂经的苏姨娘听得动静,也从佛堂里赶了过来。
聂氏听得正院来人相请,心里倏地一抖,燕华捉住她手道:“娘怕什么?胡进表舅是咱们的人,用他可靠,等到片刻后我把这文书交给他让他替我递到礼部后,他们也奈不了我何。——您放心,这会子他们定是不知,不然的话岂不直接冲进来了?”
聂氏听华这才定了心,进房略略整了整妆容,才磨磨蹭蹭到了正院。
花厅里一屋子愁容,事情到了这会儿,谁也没有个主意,何府如今虽然升官的升官,有权的有权,但终究因着被左丞相罗士信当成了眼中钉,所以引得圣上也存了成见,这件事如果没法交差,难保罗士信不会借机插上一刀。
而琉璃想的却已经不是这个,既然毓华与采芹尽都表示无人敢擅自动她的东西,想来红玉她们也没这个胆子,再者从先前被打的那些丫鬟来看,她们也下不了这么大本去跟余氏做对,那么究竟会是谁能够轻易将文书从毓华房里偷走,而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呢?
莫非是苏姨娘?昨日夜里,她不是说过她要尽快向余氏下手的么?她下意识往苏姨娘望过去,不料苏姨娘也正望过来,似是察觉了她的疑问,她极其轻微的向她摇了摇头。
她在否定。这么说不是她。
琉璃相信她没有说谎,因为这个时候她没有必要瞒着她而一个人去做。
可是不是她,还会是谁呢?昨日进过毓华房中的除了她的丫鬟便是几个姑娘,毓华与淑华走在前头,她与浣华走在中间,都没有机会去拿那份文书,而走在最后的素华和燕华也与她们不远——啊,不对!
琉璃背脊忽地一阵发凉!她们上桌吃饭的时候浣华不是发现燕华不在,而素华则说她掉了帕子,倒回去捡了么?!虽然很快她就回转过来,但要打开那铜屉将帛书拿起来藏在身上,算算这时间却也足够了!
琉璃心下大震,恍然间似找到了关键!
是了,燕华并不是那种宽容大度之人,相反她与聂氏日日在长房陪着小心,日久天长自然心中不忿,如今有了这等将余氏母女推入深渊的机会,她没有理由放过!而她这样做,聂氏不可能不知,这会儿帛书说不定就在四房之中!
她不觉地往聂氏看过去,这一看果见她面色微白,两眼紧盯着手指间绞动的帕子,神情微有慌张。琉璃心一横,绕过在场人走到她身后,弯腰附在她耳畔轻声道:“四夫人,敢问五姑娘何在?”
聂氏身子猛地惊起,带得一旁的齐氏左胳膊落下,齐氏皱眉扫眼过来,聂氏破天荒扯了扯嘴角,一副不愿生事的样子。
琉璃愈加认定她有鬼。但一时却也没有主意,这会子她若把心中猜疑说出来,未免无凭无据,可若是直接杀去四房,也不定找得到那文书,因而站在聂氏身后,竟不知下一步该往何处走。
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她一定不能让燕华把这文书毁了,从而导致圣上责难,何府虽不是她的家,但从某种角度来讲,也是她的靠山,她的招牌,何府在,她起码还是尚书府庶出的九姑娘,何府不在,她也许就什么也不是了!
老太爷踱了几圈,抬眼见着她在那里发呆,不由皱眉道:“你杵在那里做什么?!”
琉璃回过神,看了眼聂氏,低头道:“回老太爷,没什么,我就是觉着这文书丢得太可疑,好好儿的,不是丫鬟们偷,也不是来了外贼,莫非是打天上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