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那边确实有了异动。边镇传来消息,有几股北戎骑兵在国境线上游弋,动向未明,还有一处小山村半夜被袭击了,只走脱了两个当晚并未回村中休息的猎人。那处小山村的地点非常敏感,正好在边境线的一处山口上,紧挨着一大片原始森林,位置相当隐蔽。边镇守将怀疑,这是北戎人暗地里偷进森林中潜伏,预备随时对我朝边关军民进行偷袭。
这只是从辽东传回来的第一份急报,算是个预警。紧接着的两天,又接连有辽东急报驰至京城,前一天是我朝的边镇守军在巡视森林过程中,与北戎士兵短兵相接,发生了战斗,互有死伤,暂时把人给赶回北戎国境去了;后一天则成了北戎人正式出兵,攻打我朝边镇守军,而且是三面开花,兵分三路同时攻打三处边镇。
虽然朝廷早有提防,在辽东那边布置了许多人力、物力,连军粮都调配了一大批过去,但北戎人的行动比朝廷预料的要早很多,一些原本正在路上的物资,受大战影响,可能要暂时停滞在途中,没法按时送到边镇去。还有原本正在路上的几支军队,也一时半会儿赶不到战场上,这都是需要烦恼的事儿。朝廷可以说是胸有成竹,但也有些始料未及,在短时间的忙乱过后,才算是调整到了秩序井然的状态。
赵陌并未参与军务,但他有份调配军粮,这一回也必须天天往宫里、兵部、户部跑,日日早出晚归,忙得象陀螺一样。
他愧疚地向新婚妻子秦含真赔罪:“本以为还能多陪你悠闲几日的,没想到北戎人如此没眼色,皇上那边又实在需要人手……”
秦含真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说什么呢?我是这么不懂事事情轻重缓急的人吗?就算是新婚又怎样?我们的人生又不是除了你侬我侬,便再没别的事可做了。等把北戎人解决了,你有的是时间能陪我,哪里就差这几个月了?你也不必给我赔不是,关键是尽量辅助皇上与太子殿下,把北戎人给解决了再说。我才不会因为你忙于公事,陪我的时间少了,就会生气呢。正相反,你表现得越能干,越出色,我就越开心。这证明我挑选丈夫的眼光再好不过了,这京城内外,有几个女孩儿的眼光能比得上我?”
这番话说得赵陌顿时豪情万丈:“好真真,你放心!别说全京城内外了,就是全大昭,也不会有比你更有挑男人眼光的女子了!”他觉得,哪怕是为了心爱的妻子的脸面,这一回也得竭尽全力做到最好呀!
秦含真给他拍掌打气,还说:“我给你做好后勤,衣食住行全不用你担心。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打发人回来跟我说。家里你就交给我吧,王府的产业我也能替你打理着。前面院子那些属官的生活琐事,也都有我呢。”
赵陌感动地搂住她:“好真真,你真是我的贤内助!这京城内外,也不会有哪个男子挑妻子的眼光好过我了。”
这一波商业互吹可以的。秦含真厚着脸皮表示,事实证明她与赵陌确实是天生一对。
有了秦含真的后勤保证,赵陌就真的全身心投入到公事上头去了。他虽然只是协助户部征集军粮,但任务还是相当繁重的,需要的时候还得出外差,一出一两个月。夏天里直隶全境大雨,大大影响了秋粮产量,今年秋粮的收成还不如去年的四分之一,为了救灾赈灾又得再花一部分粮食出去。即使赵陌已经往南边去了一趟,征集了大批粮食北上,同时要应付直隶百姓所需与辽东军粮的缺口,也是远远不够的。幸好如今各地都已结束了秋收,想必还有余粮可征兆。赵陌这一回南下,总不至于空手而归。
秦含真送走了新婚丈夫,便真个留守京城,替赵陌看家了。她大大减少了出门的次数,除了进宫,几乎是闭门谢客。当然,私底下她还是会在别院见娘家亲人,又或是跑娘家来的。但其他的交际场合,就几乎不见她踪影了。
这种时候,原也不需要她去替赵陌操心京城的人情往来。反倒是以赵陌的宗室身份,参与到朝廷机要军务大事之中,家人做出避嫌的姿态来,更合乎规矩。
也不知皇帝与太子是不是对秦含真的做法十分满意的缘故,太后娘娘对她是越发和颜悦色了。每次见她进宫,都要拉她到身边坐下来,说好一会儿的话,态度亲切又和蔼,也愿意带她参与临安长公主等宗室贵妇们的小聚会。她在宗室皇亲圈子里的交际对象,似乎比从前还要再上一个档次,不再是以休宁王妃以及一众宗室晚辈女眷为主导了。几位亲王妃、郡王妃——当然也包括休宁王妃在内——还有大长公主、长公主们,都对她十分亲切。虽然秦含真明白,她们这都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上,但能沾的光,不沾白不沾呀。这几位贵妇的能量,可不比那些亲王、郡王们差。
以往秦含真交际的,除了休宁王妃等几位常来往的宗室长辈以外,基本就是各家王府的少奶奶或是年轻一点儿的郡王妃、世子妃们。如今不一样了,她直接跟这些郡王妃、世子妃与少奶奶们的婆婆、太婆婆打起了交道,在郡王妃、世子妃与少奶奶们的眼中,地位都高了不少。
也许这么一来,她可能会交到的朋友就会少了许多,并不是人人都象汧阳郡王妃孙氏那般,愿意与她平辈论交,不在意她身后所代表的权势的。但她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其实她并不是很乐意跟别人整天讨论些什么“如何抓紧男人的心”、“如何对付小妾通房”以及“如何早日生个儿子”或是“如何跟妯娌勾心斗角”之类的话题。
秦含真如此淡定,简直就是宠辱不惊了。太后看在眼里,越发喜欢她,原本只是怜惜秦含真新婚就与丈夫分开的,如今则更多的是觉得她的性情合自己心意。有时候太后还会当着秦含真的面说:“哀家从前只当你是你祖母教养出来的,你祖母的性子,与哀家一定合不来,所以哀家也不必勉强跟你相处太多,免得各人尴尬。如今哀家却觉得,从前真真是想错了。你这样挺好的,你祖母也未必如哀家想象的那样,八成是见得少了,并未深谈,因此相互也不了解,才会有所误会罢了。哀家以后就多召永嘉侯夫人进京,说不定会相当合得来。”
秦含真只能干笑,想想自家祖母也没什么明显的缺点,就是有时候行事风格与思想方式跟京城贵妇们格格不入。不过这也不是大毛病。牛氏刚到京城时,可能在礼数上还会有所缺失,如今适应了几年,身边又时常跟着两位内务府出来的嬷嬷,平日更是经常与休宁王妃、云阳侯夫人、寿山伯夫人等贵妇们有往来,大面上已经不会出什么差错了。就算对于谈话话题的把握还不是很精准,大不了不主动挑起话题,跟着太后娘娘的话风走就是了。退一万步说,以秦柏与皇帝父子的关系,牛氏就算真说错了什么话,太后娘娘难道还真会跟她计较不成?多半也就是一笑而过罢了。太后若是心里不高兴了,以后少召牛氏进宫就是。
于是秦含真出宫后,特地回了一趟永嘉侯府,如此这般嘱咐了牛氏一大通。没两天,慈宁宫果然就召见了牛氏,不过顺带还把蔡胜男这位永嘉侯世子夫人给捎带上了。有蔡胜男陪着,暗地里指引着,牛氏半点差错都没出,还陪太后聊得十分愉快。可以想见,太后今后召见牛氏的次数也会有所增加了。
九月转瞬即过,转眼就到了十月初七。在朝廷一片紧张的气氛中,万寿节到来了。
今年本来皇帝有心要大办,也是为传位之事做个预热,没想到先有雨灾,随即又有辽东兵事,皇帝便下令一切从简。这个万寿节,远不如往年的热闹,各种庆典都是能省就省。国库有多余的钱粮,都优先供应辽东那边与赈济受雨灾影响的百姓。再加上前不久,皇宫才放了一大批宫人出宫。一时间,朝廷上到处都是赞颂皇帝仁爱的声音。
随即,皇帝在万寿节当日的大朝会上,宣布了明年元日将要传位给太子的决定。朝臣三次恭请皇帝留位,皇帝辞了三回,最终还是下了旨意。
这件事,虽然很多人都已经心中有数,但对于大部分的臣民而言,实在有些太突然了。皇帝看起来身体还很健康,精力也足够,明明可以再在皇位上坐几年,为什么忽然就说要禅位了呢?太子虽然挺好的,但前几年他还差一点儿被认为是体弱短命之人,这几年虽然有所好转,但也依旧有体弱的名声,而且至今无嗣。皇帝传位给太子,真的不要紧么?朝野之间,议论纷纷。
但很快,议论的人就没功夫去考虑太子是不是有足够的体力胜任新君这个位置了。因为皇帝与太子共同宣布,新君新年即位,本当大赦天下,如今赦令是出的,但范围小很多,同时又再宣布了要举行小恩科,于明年春天进行恩科会试。那些在今年春闱落榜的举人考生们,可以再考一回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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