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家三个房头的几个儿媳妇,就有了时不时聚会闲聊的习惯。妯娌几个轮流做东,也不必大摆宴席,哪怕是香茶数盏,再添两盘干果,也算是一回东道了。姚氏、闵氏、蔡胜男与小冯氏四个,身份相当,各自担着中馈大任却又有那么一点儿空闲,哪怕是商量正事儿的闲暇时说说家常话,也是一种放松的好方式,顺带还能加强四人之间的情谊,把先前的那一点生疏与嫌隙都给抹了。
在这样的聚会里,丫头婆子们一律不会在场,四人中无论是谁说出来的话,其他人也不会泄露给长辈们知道。这给了她们一个可以放心说心里话的场所,运气好的话,还能从妯娌处得到意外的帮助。比如姚氏给女儿准备嫁妆的时候,就从蔡胜男处借阅了秦含真的嫁妆清单,哪怕她不可能照着那张清单给女儿备嫁,好歹也可以做个参考不是?
正因为蔡胜男给清单给得爽快,还给姚氏出了不少切实有用的好主意,姚氏如今对蔡胜男是越发和气了。相比于闵氏的闷性子与小冯氏的出身低见识少,以及二房小薛氏的软弱,姚氏觉得只有蔡胜男是妯娌中唯一能与自己平起平坐的那一个。先前那点儿轻视早就没有了,她如今跟蔡胜男是最要好的闺中密友,吐嘈婆婆的话,她都敢放心大胆地跟对方说。反正对方嘴紧得很,不该外泄的话,是绝不会传出去的。
蔡胜男对此一律微笑以对。姚氏的许多话,她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若是姚氏的话太过偏颇了,她还会帮着劝解两句。但姚氏如果钻了牛角尖,她也不会强行改变对方的想法就是了。
这一日,妯娌四个又聚在一处说话。这一回,仍旧是为了秦锦华的嫁妆。姚氏一心要让女儿风风光光地出嫁,在看见秦含真的嫁妆清单后,就更加坚定了要给女儿准备十里红妆的心思。然而这种事哪有她想的那么容易?承恩侯府又不是有金山银山,况且秦简的婚事紧接着就要开始做准备了,底下还有庶出的秦素与秦顺将到说亲的年纪,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怎么可能都花在秦锦华一人身上?为了花尽可能少的钱去换取尽可能丰厚的嫁妆,姚氏已经做了三回东道,请妯娌们给自己出主意了。
这时候,二房的小薛氏也赶了过来。她是住得远,又来往得少,才没有参与妯娌们的每一次聚会,然而今日她是特地过来求助的。
她先告诉了一众妯娌们:“春姐儿跟蔡十七的婚事正式定下了,蔡家刚刚给我们送了聘礼过来,婚书也有了。如今就等年底春姐儿及笄了。”她顿了一顿,“蔡家那边……似乎急着给蔡十七娶媳妇。蔡三太太问我,能不能赶在年前办喜事?若是觉得太赶了,年后也行,最好是能赶在开春之前完婚……”
小薛氏说到这里,下意识地看了蔡胜男一眼。蔡胜男没有动作。
姚氏则是面露疑惑之色:“先前不是说好了,明年完婚的么?虽说开春之前就办喜事,有些赶了,但也不算离了格儿吧?大嫂子是觉得有不妥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薛氏吞吞吐吐地,“蔡十七他……好象刚刚升了官儿,调到辽东那边做一个千户。虽说是升职了,这么年轻就成了千户,军中少有,可是……我听说辽东那边不大太平,有些担心蔡十七他……他会有危险!”
蔡胜男看向小薛氏:“大嫂,既然是升职,那就是好事儿。本朝几十年没有大战了,调到哪里去不是一样的呢?辽东离京城近些,跟西北相比,似乎也富庶一点儿,就是冬天苦寒,但日子未必过得差。大嫂担心女婿,这是人之常情,但好好的,怎么会觉得他有危险呢?边军自然不能说全无危险,但军伍中人,若不冒险,只靠熬资历,什么时候才有出头的一日?十七仕途顺利,大嫂原该为他高兴才是呀?”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小薛氏欲言又止,半晌,才支支唔唔地问出了自己真正想问的话,“蔡十七既然被调去了辽东,就算明年能赶得及回京完婚,那婚后春姐儿怎么办?是留在京城守着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跟夫婿团聚,还是……要跟着一块儿去辽东受苦呢?”
她真正担心的,是自己的亲闺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