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陌一直静悄悄地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画,见她停笔,才满面赞叹地道:“表妹的画技真是大有进益了。我看你这幅西园寺秋景图,半点不象是你这样年纪的女孩儿能画得出来的。”
秦含真笑道:“这是托了景色好的福。况且我这点水平,也就是在同龄人里吹吹牛罢了,也说不上有多出色。表哥就别夸我了。”
赵陌道:“该夸的就得夸。表妹比同龄人出色是事实,为何不能夸呢?我知道表妹志存高远,日后只会越画越好的,很不必过谦了。”
秦含真不由得一笑,也不跟他争论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便放下了笔,往画上吹了几口气,见墨迹犹在,也不知几时才能干透,在寺里却不知上哪儿去取水来洗笔,不由得再抱怨一声:“真是太不方便了。”
赵陌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得大殿方向传来一阵喧哗声,两人不由得循声望过去。守在不远处的阿寿十分精乖,迅速去大殿那边瞧了几眼,跑回来报说:“哥儿,秦三姑娘,好象是黄家抓住人了。方丈亲自出面,正劝他们把人带到西花园那边去呢,说是西花园如今清静,并无旁的香客在。”
张公子被抓住了?
秦含真与赵陌对视一眼,都感到高兴。秦含真立码把画具留给了青杏她们收拾,自行拉着赵陌跑西花园那边看热闹去了。
西花园是西园寺寺名的由来,乃是一片景致极好的园林。秦含真他们过来的时候,就跟寺里打过招呼,预备要在这里用素斋的,因此才会早早就让和尚们清场。有永嘉侯府与黄晋成的脸面,西园寺上下自然不敢怠慢。
秦含真与赵陌到了西花园放生池边上的一处亭轩,在那里见到了一身狼狈的张公子。他先丢下了随身侍候的书僮,又怕被黄晋成找到,不敢联系其他随行南下的家仆,只靠着身上戴的一些玉佩、扇坠什么的,当了些银子,充作路费,一路打听着往苏州来。秦家船队一路走运河,都是打出了永嘉侯府的旗号,并不曾瞒人,因此张公子找过来,也没费什么功夫。
只是他当日逃走时,病情还未痊愈,这些天在路上也吃了不少苦头,如今是半点翩翩公子的模样都没有了,蓬头垢脸,脸色苍白,神情憔悴,病骨支离,咳嗽不停,只身上穿的那件不知几天没洗过的绸面夹袍,还能依稀瞧出他是个富家子来。也不知道他是否清楚自己眼下是个什么模样,远远地见了黄清芳,就扑了过来,还故作深情模样地唤一声:“芳妹!”
黄清芳当场就转过脸去,不想再看到他那副尊容。
黄晋成夫人毫不客气地骂道:“没有廉耻的混账东西!你这样也配做你祖父的亲孙?!真真丢尽了祖宗的脸面!当日既然是你们自家要做戏,背信弃义,说什么与王家孙女儿一见钟情,非卿不娶的话,那今日又跑到我们家妹妹面前装什么样儿?!你有本事,先去把你的妻子休了再说。身为有妇之夫,跑来纠缠好人家的女儿,你这是没把我们黄家放在眼里么?!真是欺人太甚!”
张公子一噎,大约也是无言以对,不敢与黄晋成夫人搭话,只可怜兮兮地看着黄清芳:“芳妹,过去都是我错了,如今我终于明白,我心里真正中意的还是你。没了你,我茶不思,饭不想,做什么都没心思,长久以往,只怕要因相思病而死了!你就看在我们多年青梅竹马的情份上,可怜可怜我吧!”
黄清芳淡淡地道:“不敢当张公子这句话,我八字不好,你与我离得近了,怕是会克着你,我还是不要害人的好。”
张公子窒了窒,也有些讪讪地:“这……这原是那王家人为了与我结亲,胡乱放的话,如何当得真?”
黄清芳冷笑:“我竟不知,王家女卑微至此了,竟然要用这种手段来高攀张公子?!”
张公子这回是真的哑口无言。他虽然可以厚着脸皮去纠缠姑娘,但也要人家对他还有情意才能成事。黄清芳明显已经厌了他,半点旧情都不念了,他可怎么办呢?
这时候,赵陌走了过去,含笑轻轻拍掌:“原来王家人的厚脸皮,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真该写封信回去告诉父亲一声,好好笑话一下王家人才对。”
张公子跟在秦黄两家后面几日,自然知道赵陌的身份,闻言顿时变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