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光飞快地跑出了西青云巷,回头望望,见清风馆里似乎无人留意自己,也没人追上来,便暗暗松了口气。
王家的曹四爷原本吩咐了他,让他时时留意清风馆里的动静,尤其是里头那位姓赵的小公子。曹四爷乃是王家族人,素得王大老爷看重,曹四爷的吩咐,他自然是要照办的。可如今清风馆里热闹得紧,他想要继续探听里头的动静,也有许多不便之处。那些来来往往的侯府男女仆妇,有不少是认得他的。虽说他是秦简身边的小厮,平素也算有些体面,没必要害怕那些不得志的下人。可三老爷封侯,毕竟是大事,谁敢保证来贺喜的只有不得志的仆役呢?方才他就瞧见了几位有后台有倚仗的。万一当中有哪位觉得他行止古怪,多问一声,他要如何回答?眼下他还可以借口看热闹,搪塞过去。但他在清风馆外晃悠的时间长了,任是谁都会察觉到不对劲的。
墨光犹豫了一下,决定直接去寻王曹,跟他说说原委,解释一下自己的难处。反正王曹也没说这事儿十分紧急,那就等清风馆平静下来后,他再去打探也不迟。
墨光出了侯府后门,直奔王曹所租的小宅院,向他禀报了此事。
王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问墨光:“你是说秦家那位三老爷被皇上封了侯爵?永嘉侯?这是秦家老侯爷当年的爵位吧?”
墨光点头:“是,皇上今儿特地下了旨意册封的。不但封了爵,还赏了宅子和几处田庄呢。宅子就在隔壁,正是徐老尚书家。听说二奶奶已经命人给徐家送信去了,催着徐家人早些搬走,咱们府里的人也好早日过去,替三老爷把新侯府给收拾出来。”
王曹暗叫一声晦气。秦柏的身份,他早就打听过了。既然也是一位国舅爷,想必皇帝迟早是要召见的。但宫里一直没有动静,他也就没放在心上,想着等事情办完了,死无对症,饶是国舅爷当面,也奈何不了王家。谁知这会子秦柏就受了封,皇帝难道就不打算在册封面前,先召小舅子进宫见上一面?秦柏进京后,只听说他出了一两回门,不过是在外闲逛罢了,自然不可能是见驾去了。皇帝下旨怎么就下得那么快呢?
有这么一位正儿八经的侯爷护着,王家想要对赵陌动手,可就得小心谨慎些了。现下最怕的就是秦柏早知道赵陌身世,今日得了侯爵,明日必要进宫谢恩的,到时候他见了皇上,会不会把赵陌的事给说出来?
王曹有些坐不住了。不管怎么样,现在秦柏封侯的消息可能还没传开,王家那边还未必知道呢。他得回去禀报一声,看家主是否有新的指示。
于是他便对墨光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你且回去,继续小心留意那姓赵的孩子的动静。他若准备出门,你就想办法打听他要去哪里。若是简哥儿去寻他,你也得想办法跟着一起去,若能与他混熟了,就再好不过。我回王家一趟,很快就会回来。你有消息只管继续到这里来寻我。”
这话等于是没答应墨光所求。墨光心里有些不乐意,可是王曹一瞪眼,他顿时就怂了,只有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又小心探问:“那……先前您答应小的事……”
王曹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眼里也就只有那几个钱了!”说罢转身回了里屋,又很快走出来,丢给他一个小布袋。
墨光一喜,忙接过布袋打开一看,里头装着几锭碎银子,掂一掂估计也有二两左右。这对他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款子。他顿时笑嘻嘻地谢了王曹的赏。
王曹撇嘴道:“这算什么?你要是把我吩咐的差事办好了,我能再给你十倍于此的银子,就看你尽不尽心了。”
墨光赔笑道:“您吩咐的事,小的怎敢不依?您放心,小的一定会把您的差事办好的。”
王曹不耐烦地再嘱咐他几句,就把他轰出门去了。
墨光乐呵呵地把装了银子的布袋在身上藏好,然后飞跑回了侯府前院。本来他还想绕到清风馆门口,再看一眼动静的,没想到才走了几步路,就叫秦简的另一名小厮茗风给发现了。
茗风在他们四个小厮里头,年纪最长,性情也稳重,平日里素来是个头儿。见了墨光在前院闲晃,茗风的脸色就沉了下来,斥道:“你整日在府里乱逛,都干了些什么?!哥儿回来这半天了,都不见你的人影。你又不扫地,又不擦桌子,又不喂鸟儿,连泡茶洗笔的事儿也不干,既然这么爱偷懒,不如回家去待着好了!”
墨光听了暗恼。他素来不服茗风的。论年纪,他只比茗风小几个月罢了,一样读书识字,自问也还算伶俐,能讨秦简欢心,凭什么茗风就是他们四人的头儿呢?若茗风是侯府家生子倒也罢了,他一个王家出身的,自然不敢跟府里出身的人比。可茗风却是姚家舅爷送给外甥秦简的,剩下的两个小厮砚雨和印痕,都是承恩侯府家生子儿,却愿意服茗风的管,墨光便不好说什么了。当着小主人秦简的面,他也许还要装个乖,可秦简不在,要他私下听从茗风的号令,却是休想!
墨光把脖子一仰,冷淡地道:“先前我不是说过了?我干娘家里有事,我要回去瞧一瞧,已经当着哥儿的面提过了。哥儿都点了头,你多管什么闲事?”他进承恩侯府后,拜了个干娘,却是姚氏手下颇得重用的一个管事婆子,素来有些体面。托这位干娘的福,他也得了许多便利。比如拿干娘来搪塞茗风,素来是一用一个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