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从小便悉心栽培于她,为的就是将她嫁个好人家。
她一直也是顺着父亲的期望在做的。她长到十四岁,魏暹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家世和自身条件最好的夫婿人选,以往虽然自认才貌教养都不输任何大家闺秀,可是到底身家底气输人一头,自从见到魏暹之时起,她就告诉自己,绝不轻易放走他。
没有人知道她多么渴望能够以自己的力量回馈谢荣,哪怕是以婚姻为手段。
可是谁能想到,半路竟然又出现个琬丫头!
她抿紧双唇,看向仍然站在庑廊下的魏暹。
眼下夜深人静,正是鸳鸯私喁之时,任何男女同时出现在这隐密的后花园轩阁之中,都不免让人觉得有悖礼仪。谢琬既然把魏暹丢下在这里独自遁去,可见是识破了谢棋的阴谋,而不愿被谢棋的人抓到把柄。
这把柄是能让人陷入困境,可是对于她来说,与魏暹传出私情,真的是件坏事吗?
想到这里,她心下不由得紧了一紧。
十多年来她受到的都是正统的闺阁教育,她的教养实在不容许她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如果错过这个村,要想再等这个店就实在太难了。
谢棋有备而来,就算今日谢琬逃走了,明日她也会再施一条计策来等着魏暹和她落网。可是到明日,她是不是能再有这样的好机会正好撞见呢?
她五指紧抠着假山石,胸脯愈发起伏起来。
从魏暹到达到如今为止,已过去了小半刻。如果说谢琬没走,这个时候魏暹理应会对她有番询问和安抚。按照常理,应该也很快就会有人过来负责“撞见”。究竟是做还是不做,她必然尽快拿主意。
“原来是虚惊一场——不过也好!”
这时,魏暹已经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双目微亮地微笑着,缓缓走下石阶。这样的满足的笑容,看上去似乎在表达他对此来一趟看到的结果的态度,就连脚步,也变得那么轻松起来。
谢葳心头一热,脚步也禁不住闪了出去。“魏公子。”
魏暹正想着自己的心思,陡然一见谢葳出现在面前,不由得愣了愣,也说道:“大姑娘怎么还没睡?”
谢葳扶着额说道:“我过来寻三妹妹,都没有找到,刚刚在假山那边擦破了点皮。”
魏暹听得她说来找谢琬,顿时心虚地岔开道:“哪擦破了?”
谢葳低头看了眼胳膊,说道:“没事,就是手肘上磨了下。”
既然是伤在衣服下。魏暹自然不便看了。便就沉默着,没说话。
谢葳指着他身后道:“魏公子能陪我入内坐坐么?”
魏暹下意识觉得不妥,可一看她身后,并没有丫鬟跟着。此时若是走了留下她一人在此,实非君子所为。再想她平日大方爽朗不拘小节,不是那等扭捏之人。便就扬唇笑了下,伸手请了她先行。
两人坐到屋内。紫铜炉上水壶里的水仍在突突的翻腾着。
谢葳见状,说道:“也不知道谁在这里煮茶。闻着茶香,赏着月色,倒是好雅兴。”
魏暹坐在她对面,无语微笑,两手搭在膝上,比起往常更多上几分庄严。
谢葳两颊飞起一团烟霞,但片刻,她又自如地拿起扣在桌上的两只干净杯子,拿竹夹夹在滚水里洗过,拿桌上的新茶重沏了一壶。
两个人无言地对座,倒是也有几分月夜相依的感觉。
一时茶晾好了,谢葳将茶举起来,递到魏暹面前。
魏暹伸手来接,杯子忽然一倾,满杯茶水竟全数倾倒在谢葳身上!
谢葳惊叫一声站起来,脚尖忽然却被椅子勾住绊倒在地上,魏暹连忙走过来搀扶:“你怎么了?”
“谁在里面?”
恰恰此时,门外就忽然传来一串脚步声,紧接着,由谢棋和任隽打头,一行四五个人站在了门口。
谢葳倒在地上,胸前衣裳已经泼湿透底,她看着陡然出现在门口的除了谢棋,还有任隽和大批的下人,心下也有些慌神,她以为谢棋顶多是自己带着丫鬟跑过来,所以就算自己与魏暹在这里被她“撞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眼下当着任隽和那么多下人的面,她该如何是好?
谢葳顿即心慌失措,但是因为倒在桌下,有桌子挡着看不清面容,是以也遮掩了神态。她不觉往阴影里挪了挪,而魏暹一手拉住她手腕,一手仍扶在她肩头,上身前倾,错愕的脸正朝着门外,两人的姿势看起来暧昧极了。
“隽哥哥你看!我才走了一会儿,三妹妹这就跟魏公子在这里说悄悄话了!”
谢棋看到这一幕便血脉贲张起来,如同一只好斗的公鸡,一面指着地上这一对,一面冲着任隽高声地嚷着:“你还说她懂规矩有教养!你看看这就是她的教养,她的规矩!简直把我们谢家的脸都丢尽了!”
任隽呆呆地看着躺在阴影里的那人,他虽然看不清她的面容,可是跟谢棋在这里喝茶的的确是谢琬无疑,眼下她这样湿着身躺在魏暹胸前,还用得着再说别的什么么?
任隽只觉得,谢琬当日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已经不算什么了,眼下这一幕,比起那些话来更像是一只手,直接穿过他的胸膛揪走了他的心!跟这比起来,她那些话算什么?眼前这样,才真正使他感觉到心灰意冷。
“隽哥哥,你怎么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