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洪先生捻断胡须,拧眉苦想了好一会儿,才摇头低声道:“这场事,看这心计手段,谁知道这背后真正使力的是哪只手?中间又有多少只手掺进来?东翁昨儿不还说,那黄家竟也任人讹诈,还好吃好喝侍候着,那是五皇子外家,他家怕谁?如今这群龙逐鹿的时候,东翁,笨了比聪明好!”
洪先生意味深长的总结了一句,郭推官连连点头道:“先生这话极是,极是!咱们只求得个彩头儿,旁的,管他娘的哪只手!让人炒几个爽口菜,咱们两个好好喝一盅。”郭推官哈哈笑着,和洪先生一起坐到东厢炕上喝酒去了。
清风楼后湖东北角的一组小巧精致的亭阁从不对外招待客人,这会儿,暖阁临湖的一面窗户开着,一根钓杆从窗户里伸到湖中,却一会儿挥到东,一会儿挥到西,根本没半分要安心钓鱼的意思。
窗下大炕上,清风楼的东主、号称西北第一商家的黄家二掌柜黄净节拎起水刚刚滚起的紫砂壶,慢条斯理的点了一杯茶。挥着钓杆的五皇子秦琝随手扔了钓杆,端起杯子闻了闻,满意的深吸了口馥郁的茶香。
“大爷到府衙理事,今儿都第三天了。”黄净节语气随和轻缓,五皇子‘嗯’了一声,继续欣赏着那杯茶,小心的抿了一口。
“今儿早上四爷又差人过来寻过您一趟。”黄净节接着道,五皇子仿佛没听见,又抿了口茶,眯缝着眼睛细细品着,黄净节不再说话,微笑着看着他品茶。
五皇子品了半杯茶,这才满足的放下杯子,往后仰靠在厚软的垫子上,跷着条腿,悠闲的晃着道:“赶着这节骨眼上,他找我能有什么好事?有好事我也不想要。”
“大爷这回可得了大便宜。”
“嗯,”五皇子双手枕在头后,晃着腿,仰头看着屋顶的缭绫承尘,出了半天神,才呼了口气道:“我们兄弟几个,就数大哥最大度宽厚,在他手底下日子最好过。”
“那?”黄净节刚开口,五皇子忙打断道:“无为为上,圣心不可测,我那老爹是不可测里头的不可测,我这身份地步儿,除非想争那个大位,不然还有什么奔头?我无欲无求,干嘛给他们当枪使?管他谁坐上去,任谁也少不了我一个亲王!你挣你的银子,我享我的清福,闲事不管!”
黄净节笑着摇了摇头:“这场讹诈风潮,咱们也算帮了一把。”
“这不一样,这不算帮,”五皇子忙坐起来辩解道:“就是顺水推了把舟,再说,这种先做圈套再遍地放无赖撒泼打滚的刁钻手段,不合大哥的脾气心性,不过这事竟让大哥得了这么大一个便宜,真叫天意!”
“这背后之人,要不要让人查一查?”黄净节笑问了一句,五皇子摆手道:“知道那么多干嘛?闲事不管。”
东阳郡王府深在花园最里处的内书房里,东阳郡王叶立海脸色铁青,背着手站在窗前,嫡长子叶树盛正低声禀报着:“……儿子亲自问过最先闹事的几个无赖,都说是听了常黑皮得了铺子的事,也想碰碰运气,纵不能得间铺子,能拿些银子过个肥年也好,谁知道那几个无赖竟真拿到了银子,再后头,就是一窝蜂往上涌了,怕便宜都让别人占了去,怎么也得抢点好处到手,这才闹得讹诈这事满城风雨,常黑皮那案子。”
叶树盛抬头看了眼父亲,才接着说道:“实在是季常文太过大意,这案子荒唐、判词更荒唐,在市井流传极快,小报上连篇累牍不说,瓦子里说话本儿的也拿这事当帽子话说,连演杂耍唱小曲儿的,开场前也都拿这事说道几句,实在是,由不得不让人心生歹意,季府尹实在是……太过大意了。”
叶立海恼恨非常的长叹了口气,转回身,看着嫡长子叶树盛痛心疾首道:“季常文是过于大意,可这事起因……就因为这点子小事!这一点点蝇头小利,折了咱们一个京府府尹!整个京府衙门!我费了多少心思才把老季安置到这个位子上,这才一年不到!真是蠢货!蠢货!”叶立海一阵咆哮。
叶树盛紧拧着眉头,烦恼的垂着手不敢多话,叶立海气的胸膛起伏不定,好半晌才勉强平缓了些,叶树盛见父亲怒气稍停,小心的劝道:“父亲,季常文自己太蠢,纵是不折,以后也难当大任,父亲不必太过可惜……”
“我不是可惜他,是这京府衙门,刚刚宫里已经递出信儿,这权京兆府尹,官家已经准了大爷的折子,委了侯明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