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控的选项被他们小心翼翼的反复商讨,然后剔除,他们宁可用更艰难的方式,拧巴地与逐渐疯狂的对手对抗,也不愿意放下内心的坚守——多蕾卡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们与她所了解的人,格格不入。
过于仁慈的人是基本无法获得战争最后胜利的,无论是俄偌恩,还是被俄偌恩征服的大陆,其历史都证明了这一点。
战争,就是抛弃理性,拥抱兽性,释放野性的斗兽场,越善良的人死得越早!
身为军团长,多蕾卡动容了,不为那份脱离诅咒的灵体换躯许诺,而是为这三位有些固执的“蠢货”,她必须做点什么。
“战争,总会有牺牲,为了更多的人能活下来,我们要做取舍。”
主厅内所有人都前去餐厅觅食之际,多蕾卡找到了三位领主,诚恳地说出了自己的谏言,就像其他晨曦人一般。
吃着火锅的路禹看了看多蕾卡手中的卷饼,让史莱姆娘为她添了一份椅子,摆上了碗筷。
看着诚惶诚恐,不敢坐下的多蕾卡,路禹按住了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在晨曦,没什么能比吃上一顿饱饭,更重要的。”
等到多蕾卡夹了一筷子涮好的牛肉,路禹这才开口。
“我理解你的意思,慈不掌兵的道理,我小时候看书就懂,来到这个世界,一次次冲突,一次次战争也都让我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啊……多蕾卡,伱也请回答我一个问题吧,以前军团长的身份。”
路禹给多蕾卡勺了一块滚烫豆腐放置于骨碟之中。
“‘为了更多的人能活下来,我们要做取舍’,那下一次呢?”
多蕾卡一愣。
“你看,这就是取舍,你已经选择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路禹用勺子把豆腐擓开,一边大,一边小,“现在,我们要继续做选择了,继续吗?”
多蕾卡注视着豆腐,没有回答,路禹的勺子再次划开了豆腐。
依旧是一边大,一边小。
豆腐冒着袅袅热气,仿佛滚烫的血,泼洒在冰冷的地面,释放着最后的温度。
一次又一次切割,豆腐已经分无可分。
“不……不一样的,凡事总是需要审视时局,因地制宜。”多蕾卡咽了口唾沫。
璐璐给她夹了块猪血:“有些事是不能开先例的,一旦开了,每次你做抉择时,都会想到曾经犹豫的自己。”
塞拉斜了一眼那块猪血,看到路禹给自己夹了一块,嫌弃地拨到骨碟一边……但想了想,还是吃了。
“这种念头容易滑坡,既然已经定义了可以为守护更多的人,而牺牲少部分人的基调,那同样可以定义‘为了更有价值的人,能牺牲掉无价值者’。”塞拉平静地接话,“慢慢的,你会发现自己超乎寻常的冷血,因为你衡量事物所考虑的已经不是实际的人,而是数字,所有一切都能比大小,无非是保大去小,去弱留强,有什么可犹豫的?”
“相信我,这种思想层面的堕落是很快的,毕竟当你迈出第一步,做出了第一次选择,就会持续地执行下去,并贯彻为信条……若干年后,你会轻易否认自己已经走过的路吗?”
多蕾卡无言地吃着火锅,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和你说个人吧……哦,应该说,是一位海妖。”路禹忽然停下了筷子,“他叫做雪怪。”
为了让梅拉摆脱一潭死水的现状,重新拥抱辉煌时代,不再闭塞下去,雪怪选择了释放浸染这个终极噩梦,逼迫全梅拉团结起来。
他成功了,梅拉确实挣脱了长久以来由学派主导的秩序,然而……
“为了更多的人能生活在美好的新时代,阵痛,是必须的。”路禹苦涩地笑着,他给璐璐喂了一颗鱼丸,这才慢悠悠地继续说,“这就是他的理念,听上去,不也挺有道理吗,就像你说的那句话一样,总是有让人觉得可取之处……但他说话时,已经轻描淡写地抹去了无数梅拉人活着的希望。”
“直至此刻,俄偌恩在梅拉制造的苦痛,仍不如浸染的皮毛啊。”路禹低声说,“你知道吗,璐璐和塞拉,其实可以还原出低配版的浸染……”
多蕾卡寒毛直竖。
“这个话题上,人人都能说出对与错,但我清楚的知道一件事……如果我的父母,姐妹在这里,他们就是雪怪口中能被舍弃的部分。”
“我受过的教育让我做不出你口中的事情……即便我知道你有些决策是对的,但我可以坦言……我很害怕,害怕做出某个选择之后,会不由自主地产生惯性。”路禹凝视着沸腾的火锅,那沸腾的红汤好似他不平静的心,“是我塑造了召唤物,并约束了他们,不是他们塑造我;是我以自己的意志约束了附属的信仰,而非它们的信仰塑造了我……如果我有所松动,谁知道未来的我,还会不会是我?”
顺势说出了一直以来内心的深层恐惧,路禹如释重负,于是他决定再坦白一些。
“我很爱璐璐,还有塞拉……”
璐璐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鼓鼓囊囊的嘴不再咀嚼,呆傻地望着路禹。
塞拉则是呛到了,满脸通红地剧烈咳嗽起来,以至于打断了路禹的话。
路禹不以为意,认真地强调:“我知道,她们喜欢的是这样的我,很幸运,她们也和我有着同样的坚持……”
“除了她们,还有晨曦领,这里的大家同样喜爱着你口中这个充满撕裂感,既希望他们成长,又害怕他们受伤的领主,拥戴着做出了决策,却又会因为他们的死伤而愤懑暴躁、自责的领主……虽然我觉得这是一种无能的体现。”
“但,我不打算改。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给点给点,喂,在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