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者与一群长袍肩头沾着几枚黑色翎羽在黑暗中遥相对视,共同构筑起一条迎宾走廊,诺埃尔就在两群人的注视下,推开了会客厅的大门。
大厅内仅有一桌,两个人。
丰盛的菜肴摆满了桌面,瓦昂放弃了餐具,用手粗鲁地抓着略有些烫的食物塞进嘴里,直撑得嘴巴鼓如松鼠的颊囊,油光满“面”。
他的吃相活似个野人。
“如果你在那晚的生日宴上,路禹一定抢不走‘暴食者’这个称号。”说话的人拿起装满酒水的酒壶遥比对面的瓦昂,猛灌了一大口。
任谁也不会想到,风暴亲王泽尼尔,这个在自己领地内足足沉默了数年的领主,会在此时离开自己经营许久的领地,来到了斯莱戈。
“你可以不回去。”泽尼尔开口,却不是对诺埃尔说的。
瓦昂用甘美的酒水将口中的珍馐美味送下肚,然后又跑到一旁催吐,以便能够继续吃。
这种奢侈浪费的举动足以让平日的泽尼尔蹙眉,他的涵养不足以让他包容这种行为。
但今日例外。
“请照顾好我的妹妹们。”说着,瓦昂一擦嘴巴,望向正在剥一只大螃蟹的诺埃尔,“虽然已经请求寂静者,但……我还是恳求诺埃尔陛下,不要强求我的妹妹们。”
诺埃尔胸腔中一团郁气难以散去,本想着吃一口蟹黄尝试着能否将之驱散,瓦昂的话让他维持着吮吸蟹黄的姿势僵住了。
眼看着瓦昂要向诺埃尔下跪,泽尼尔有力的大手一把按住了他,把他稳在了椅子上。
“我向你保证,诺埃尔不会那么做的。”
瓦昂如释重负,在风卷残云地又吃了吐,吐了吃一轮后,声音沙哑的他踉跄地站了起来,向着在场的两人微微欠身。
在两人来得及和他说些什么前,瓦昂离开了。
他要返回恶兽伯爵领。
寂静者与黑鸮更换完被瓦昂折腾得狼藉一片的菜品后默契地离场,只留下两位陛下继续享用盛宴。
“你可以阻拦他。”诺埃尔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水。
“你为什么不阻止?”泽尼尔反问,“他的兄弟都死在了那片领地,父亲也要为梅拉流干最后一滴血。他不想做懦夫,阻止他,他的余生都会活在愧疚之中,我们不该抹杀他最高尚的品质。”
诺埃尔不置可否,只是愤愤,手中的酒喝了一口就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拉文尼斯,你这个废物,真的该死啊!”
“当我的父亲打算把浸染投放到梅拉各地时,我的想法和你如出一辙。”平日少言的泽尼尔突然放得很开。
“难得我们有一个共同话题。”
“如果你聊女人,我只能选择倾听。”泽尼尔的调侃不咸不淡,“但是骂拉文尼斯,我自觉是可以附和的。”
“果然,你没法成为我的朋友。”
“王与王之间的友情,想要维持很难。”
“这个语气,这个口吻……你总是这么严肃、冷静吗?这就是我喜欢路禹的原因,他可比你有趣多了。”诺埃尔叹气,但又复问,“总不能,在做那些事时,你也是一张冷脸吧?”
能被锋锐如刀的眼神紧盯着无感,还能嘿嘿直笑……泽尼尔也只能叹服。
“真的不需要我们帮忙?”泽尼尔把话题掰回了正道。
“不需要。”诺埃尔说,“倒是你们,别让晨曦领,成为下一个恶兽伯爵领……那家伙把晨曦人的命看得这么重要,这次居然一头撞了上去……我了解他,虽然我们都成为不了劳伦德那样的人,但至少希望……能像他一些。”
“死一些人,也不是坏事。”泽尼尔也拆了一只螃蟹,吃起了不算太富裕的蟹膏,“被庇护的人,要展现出值得被保护,应该被保护的品质。一味的溺爱,孩子也好,子民也好,是无法更深切的感受到这份爱的。”
诺埃尔啧了一声,嫌弃地撇嘴:“就是讨厌你这种冷冰冰的叙述口吻,闭上眼睛就能想到你说这话的表情。”
“不吃了不吃了!”他摘下系在脖子上的餐巾,往地上一甩,“我还有正事要办,不陪了。”
泽尼尔无所谓地耸肩,他不打算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的习惯。
同时,他也不打算揭穿,诺埃尔所谓的正事大概率是和那位身陷囹圄的军团长有关。
泽尼尔举起酒杯:“祝你愉快。”
“你这家伙,还是能说句人话的啊。”诺埃尔乐了,“放心,肯定愉快。”
但走出几步,他又回过头,压低声音问:“你真的,在这种事情上,也是冷着脸?”
泽尼尔随手把酒水全都泼在了诺埃尔脸上。
“果然是雕像脸……狄维克那个赌狗怎么有你这样一个儿子。”
泽尼尔也在想,老斯莱戈王到底是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儿子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