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了!都做到这一步,还怎生回头?大不了便……便先奸后杀!把这化身留在此处!叫恩师本尊永远都不知晓有这些事!”
“便是如此就足够了?”
“真没出息。”
“恩师,你这化身的识忆,能否就留在这里,别回去本尊身上?”
在那坠凡之地,简陋至极的屋舍之中,两人的话语一再重现,阮慈深陷气机之中,望着王雀儿的背影毫无留恋地消失在幽谷深处,只觉得一阵阵心悸,分明此地连最后一个敌人都已离去,但却仿佛遭遇了什么劲敌一般,连内景天地都在颤抖摇动。她竟不知是自己的盼望带来了今日的结果,还是王真人早已算到了这一点,王雀儿才会这样从容地赴死,好似早已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这也在王真人计算之中吗……
当日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的确,此去便是一切顺利,也大有可能无法回到当地,以洞天化身来应对洞天化身,各方面都极为恰可,若说王真人在做出铺陈时就料到一切细节,那自然是瞎猜,但冥冥中有所感应,才会分化出这样一个化身来,或许也是有的。这化身此次出行,又教导了阮慈天星术,又开启她的情难,如今还可了结大玉周天入侵,可算是将作用发挥到了极致。也很有王真人一招落子、满盘皆活的风格。只是阮慈如今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当日是为何会有那般想头,竟想让王雀儿再也无法回到本体身边去。
或许是当日她和王雀儿交往还少,只将他当成了师尊的一个化身而已,但如今只要想到王雀儿将消散于天地之中,在他的那个过去,他将悄然陨落,道途断绝,除了阮慈自己之外,将再无人知道他们于坠凡之地曾是如何耳厮鬓磨,如何唇枪舌剑,如何箪食瓢饮,如何像凡人一般过着那简单又重复的日子,有他相伴,便是再枯燥的劳作也显得妙趣盎然。他们是如何在观星台上并肩赏月,王雀儿的指尖又是如何从他发间滑落……
她曾以为自己已尝过情爱带来的酸甜苦辣,对恩师的绮思也曾让她暗自苦恼,本以为那求而不得的痛苦,已经是□□所能带来的极致,直到这一刻阮慈方才知晓,原来情之一字,竟能动人至此!竟能让人如此伤心欲绝,好像被活生生剜走了一大半,甚至连内景天地都生出感应,灵炁紊乱,轻而易举便受了胡不忘和大玉修士费尽心机也无法达成的重伤。
他是该去的,不过是一个化身而已,这已是最佳的选择,她也极是明了此点,阮慈身为未来道祖,不可轻动,不知有多少人为了她的道途能略微平坦一些,便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旁的不说,便是那四大令主,若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又怎会慨然赴死?阮慈深知自己乃是琅嬛周天脱劫所寄,此身还不到大用之时,但此时神魂俱裂,忽地想道,“我生来便是为了反抗洞阳道祖,为琅嬛周天脱出大劫的么?”
她周身剑气迸发,将那缚住她的柔和气机挣碎,王雀儿到底是洞天化身,这一招拿捏得当,她若是要挣脱,剑气纵横之下,很可能会引动其余荧光殉爆,只能徐徐消磨气机,阮慈理也不理,任满天荧光闪烁,身形一闪,近乎瞬移,刹那间出现在幽谷上方,追着王雀儿落了下去。
“不!我此生便是为了纵情意气、慷慨欢歌,死便死了,有什么打紧,我为什么要为了周天大局任我心上人黯然消磨?”
无形灵炁在幽谷上方猛地亮了起来,这荧光殉爆之威,阮慈在阿育王境已是见识过了,刹那间一道极亮的光芒,在上空天际一闪即逝,将所有生机消杀,余波荡漾,也不知这威能传开多远。便是这气根也受到殉爆之威震荡,缓缓开始摇动收缩,阮慈后心受了气浪一击,加速下落。身下青衣人讶然回首,伸手将她接住,阮慈落在他怀中,喷出一口鲜血,平复体内波动不定的灵炁,将王雀儿揽住,笑道,“谁许你抛下我的?”
她心甜意洽,将脸颊贴上王雀儿肩膀,听着他激烈的心跳声,感应中他情念波动不定,远没有看起来这么淡然,王雀儿将她搂得越来越紧,却没有说话,阮慈不知为何,突地十分满足自得,这一刻便是和王雀儿一道死在这里,仿佛也没有什么不甘。她道,“谁许你忘了的?我偏要将你好好地带回去,叫你回到你那段时空里,永远都记得你将来会有一个徒儿,待你好得不得了,你要一见了她,就对她好,你也要待她好得不得了。”
王雀儿胸膛震动,似是笑了起来,心跳却依旧扑通扑通跳得极快,好半晌才缓缓平复下来,笑道,“好,我一定待她比她想得还要好。”
阮慈尤嫌不足,道,“我要你做他的过去,可不是某一种可能……总有一天,我要你变成他过去唯一一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