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兄,小心!”
一声轻喝,李平彦双肩一摇,间不容发地避过远处射来的一道青光,那道光芒落在地上,将地面烧出丝丝焦痕,又凝固成一滴青盈盈的液体,在土坑中荡漾滚动,并不和泥土相溶。李平彦伸手一指,将那青光吸入一个小玉瓶之中,纵身而起,叫道,“诸位,竹叶青已收集不少,我等还是及时撤走,再过几个时辰,只怕此蛇更加难以对付了!”
山林之中,茂盛草木已有多处塌陷,更有几处灵气波动不休,气机混杂,显然是有修士陨落在此,法器光芒纵横来去,不知有多少修士在此地斗蛇,有人回道,“师兄先走,我等还能再支撑几个时辰。”
“稍后城中相见!”
李平彦也并不坚持己见,叫了一声‘稍后相见’,便抽身而出,往城中飞驰而去,很快到了青色城门之中,一跨过城门,便觉市声盈耳,身边气势场中,也多了不少繁盛气机,他眉心不由略略蹙起,但又很快散开,寻了一处商行,笑道,“掌柜,可收什么宝材灵药么?”
那幽影掌柜此时已凝实如同真人,言谈亦是自然,便如同生人一般,只有口音十分古怪,仿佛并非琅嬛天所有,“兽尸,收,药材,收,虫壳,收。”
李平彦便掏出乾坤囊,将自己击杀的一只灵兽取出,和幽影掌柜换了灵钱,这恒泽天内的灵钱也和外界完全不同,是一张一张的灵符纸,印着花彩符文,还有弯弯曲曲的文字,只是李平彦辨认不出。
恒泽天出产灵兽,在琅嬛周天内均能卖上高价,这也是金波、平海二宗的修士,也想到恒泽天内历练的缘由。不过李平彦也不得不出手些许灵材,换取灵钱补给,否则连栖身之地都没有,他现在已融入恒泽天,在这城中只觉得处处都是修士气机,无论如何也防备不全。在恒泽天这般险地之中,还是需要一处能够放心调息的所在,换得灵钱之后,便往城中客栈走去,想要赁下一间院落,再回酒楼等候临时结交的同伴。
“青城门这几日来了几百名修士,看来恒泽玉露很有可能在此处化生,不知朱城门、黑城门几处是怎般景象,过几日也要往其余几处大城走走。”
恒泽天内城池不少,恒泽玉露化生在哪座城池并无征兆,有人说修士越多的城池,恒泽玉露化生的几率便是越高,但也有人说恒泽玉露会专门避开人潮,在恒泽天内荒僻之处悄然化生。并非每次恒泽天开放,修士都能取到玉露,因此李平彦对这些传言也是听过便算,不过落入青城门,便随遇而安,潜藏几日,待到气息和恒泽天渐渐相溶,能和幽影艰难对话,便在这里杀妖买药,营生了起来。
这次取到的竹叶青,乃是修士筑基时所用外药的一种,要属恒泽天出产的最是上乘,卖价也是极高,李平彦收取了一瓶,心情亦是不恶,路中见到几个琅嬛天修士,便举手随意招呼,不料那几个修士却是眼睛一亮,过来将他截住,叫道,“李道兄来了——道兄这里请,我等几兄弟正愁人手不够,有桩好买卖,道兄可有意么?”
李平彦心念转动,口中笑道,“曹师兄,甚么买卖?我刚从城外回来,受了不轻不重的伤势,正要调息一番,若是甚么厉害的妖兽,请恕无法奉陪。”
曹师兄笑道,“方才在城外,我有个小兄弟被一对男女截住,让他拾取了两样灵材,又打发他十枚宝芝钱。李师兄,恒泽天已开了十天,除了那些开始便服用药物的小修士之外,我等的气息也渐渐和此地相溶,开始融入。到此时还未曾融入,定是有特殊根底,行事又如此天真——他们很快便要入城了,师兄,怎么样,富贵险中求,便是他们身上没什么好东西,死几个盛宗弟子,对你我终究也是好事。”
中央洲陆,茂宗之间也是争斗频频,不过在秘境之中,却天然便是盟友,很少互相死斗。此中缘由也并不难理解,盛宗弟子在琅嬛周天中处处盛气凌人、高人一等,所依仗的并非是自己过人的天赋又或是修为,其实还是自己能拜入盛宗的一点运气。
茂宗弟子,敬盛宗弟子,更多是敬其身后的宗门势力,说到修为,心中并非没有自信,而在恒泽天中,洞天真人也插不进手,算不出因果,平日里不能做的事,来了这里便可以做了,便是贪图新鲜,也是跃跃欲试,更何况若是同辈盛宗弟子折损得多了,修炼时的宝材灵药,甚至是气运机缘,也少了许多强有力的对手来争抢。是以这些茂宗弟子此时倒不忙着互相争斗,在恒泽玉露未化生之前,都还能维持和气,一同寻觅灵材。而很多盛宗弟子,为了在进入恒泽天之后少些风险,在前往宝云海的玉舟之上,则会痛下杀手,把一些棘手的茂宗弟子,抢先一步拔除。
李平彦是金波宗弟子,在宝云渡便为众人所知,这曹师兄也是茂宗弟子,两人天然便存了一段信任在,此时曹师兄也是说得直白,筑基之后,行事还透着生涩的,多数都是盛宗弟子,从其行事来看,还是那种备受宗门长辈宠爱,因此不谙世事,空具修为却天真无邪的盛宗弟子。青城门有这么多修士,他们竟还敢暴.露自己并未融入此地的秘密,而且还未曾杀人灭口,又给了小弟子钱财,十分心慈手软。曹师兄道,“说不准便是忘忧寺的小秃驴,他们念佛讲经的就是迂腐,持的什么戒就是什么戒,若是持戒不可轻启杀孽,便是不能随便杀人。”
李平彦听说是一对男女,眉头不由微微一蹙,问道,“这两人修为如何?”
“女的大约是筑基后期,男的筑基中期吧?”曹师兄语气不很肯定,“男的身上怕是携带了甚么法宝,气机幽渺难测,我那小兄弟品不出太多味道。”
他先说女修是筑基后期,李平彦眉心便平展开来,又说男修气机幽渺难测,神色便是一动,追问道,“可是云山雾罩之象?”
曹师兄也是转述,对此不甚了了,李平彦便不肯和他一道去围杀这二人,托辞自己气息未复,恐怕对上筑基后期的盛宗弟子有些吃力。曹师兄也不好相强,好在此地修士甚多,他也不强求,转头便去联系他人。李平彦又叫住他道,“还是小心为上,曹兄若要行事,不妨多带些道友。”
曹师兄笑道,“晓得的,李道兄放心,这般弟子,身上必定有不少压箱底的法器,我自不会贪财送命。”
说着,二人便拱手道别,李平彦寻了个客栈住下,进屋之后,思忖一番,还是从怀中取出一副仙画,轻轻一指,那画轴便自行打开,一个美人从画卷中走了下来,形貌和孟令月有七分相似,轻启樱唇,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李平彦道,“你到城门那里看看风景,坐一坐,稍后我要你回来时,自会在心中呼唤。”
那美人屈膝行了一礼,转身袅袅娜娜,出了雅室,李平彦目送她去得远了,不知想起什么,也是微微一笑,又叹了口气,便不再胡思乱想,盘膝调息了数个时辰,周围气势场便有了扰动,李平彦受此影响,渐渐从入定中醒来,心念一动,飘然出屋,掠到城门上方,那美人正坐在青城门头一处矮墙上,托腮望着远处,李平彦问道,“刚才可发生了什么事?”
那美人道,“从这处往外,大约二三百里,有人在打斗,死了好些人,又有不少人赶了过去。”
正说着,遁光点点,已有不少人从远处返回城内,到了城头这才落下,面上神色都十分沉重,摇头道,“一行二十人,竟全折了。”
“这哪里是肥羊?是啄人的灵雁!”
“也不知是哪家盛宗弟子这般狠辣……唉,先是这鸩宗弟子,再是这对辣手鸳鸯,这盛宗弟子真是目中无人,怕是把我等都当成了刍狗。”
曹师兄等人去城外杀肥羊,此事所知者甚广,此时也都知道他们是全都折在了山林间。虽然口中没什么好话,但也不免有骇然之意:二十人对两人,人数十倍,而且定然不乏筑基后期修士,却全被杀灭在当场,这盛宗弟子的攻伐手段也可说得上是有几分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