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司民指教。”
“他不过是想要借尔之手,成就他心中‘新儒’,诛杀老夫等‘旧儒’罢了,非只诛杀其身,亦诛杀其心,其道。”
王明义想了一会儿,点头叹道,“也是,不然他何至于让我留在身边学习,那司民您会让我继续跟着他学习吗?”
董行书问道,“那你想要继续学吗?”
“想。”
王明义肯定地回答道。
“那就跟在他身边好好学,老夫倒要看看他心中的‘新儒’是何模样!”
董行书大袖一拂,坦然地说道,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周铁衣要将王明义培养成为诛杀自己道心的‘新儒’。
王明义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他既然已经揭示了儒家的一些弊端,司民也已经察觉了弊端,司民何不自己改革儒家?”
董行书反问道,“怎么改?”
一句话就让王明义沉默了。
是啊,谁知道儒家怎么改?
周铁衣确实揭露了一些弊端,但这些弊端到现在都只涉及表面,还没有涉及根里。
而且就算周铁衣如今做了那么多事,但他心中的‘儒’就一定是对的吗?
王明义沉默不语,董行书却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你知道道统吗?”
“略有耳闻。”
“道统不仅是力量,也是束缚。”
看到王明义眼中的不解,董行书轻笑着解释道,“道统恰如老夫这司民之位,坐在这位置上,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老夫何尝不知道现在儒家的弊端,但老夫不能够轻易的动,因为我是司民,我一动,不仅自身实力大损,同时也会动摇整个儒家原本的根基,代表着旧的道统开始崩塌,而在新的道统没有建立,甚至没有明确方向之前,旧的道统直接崩塌,只会导致儒家内部绝对的混乱,而这天下诸子百家对我儒家魁首之位虎视眈眈者可不止周铁衣一人,甚至可能让我儒家在如此大世之争前彻底出局!”
“老夫确实有心要改,但与其我这个已经成就道统的旧儒动,倒不如你这个没有道统束缚的新儒动。”
“况且道不辩不明,这新儒,旧儒之分,须得杀身成仁,才见真知,若伱走的这条道真的是新的大道,那让老夫这个旧儒杀身成仁又有何不可?天下哪有不死人的变革!”
听完董行书一番言论,王明义拱手一礼,“学生受教了。”
董行书继续说道,“其实老夫想过为你争取更多的时间……”
虽然对着王明义在说,但是他想到了周铁衣,想到了柯黯然,想到了更多自己见过的优秀儒生们。
“不过时不我待啊,他们都太聪明了,一步接着一步,我不能让你再等下去了,这样只会让你像老夫一样,接连错失先手,再无胜机!”
“请董公指教。”
董行书想了一会儿说道,“白话文已经是大势所趋,不过圣人言语,自有其价值,不能丢,你去主持一份报纸,试着以白话文讲清楚百家的微言大义,就以你的名义,不要以我的名义,也不要以儒家的名义。”
“这份报纸不需要面向整个天京发行,就面向太学院,面向各大学院,私塾的学生发行,联合志同道合的朋友们,不限于儒家,老夫争取帮你拖住儒家内部那些顽固派,让他们将注意力放在周铁衣身上,若你的报纸真的可行,证明你的道路有前进的意义,到时候你就改易门户,如那小子一般,直接踩着老夫上去,取代《醒世报》的渠道,完成你新儒根基的第一步!”
王明义细细揣摩了一番董行书的计策,这无疑是良策,唯一的问题是周铁衣。
“他若看出来了,想要阻止该如何办?”
董行书抚须笑道,“你也太高看那小子了,你可知道那小子最大的缺点是什么?”
王明义好奇地问道,“是什么?”
“那小子惜命!”
董行书肯定地说道,“他的布置一环接一环,但每一环看似与别人拼命,却都给自己留了余地。他或许有道,但他心中的道,恐怕自己的性命最大,其次就是他周家的命!所以老夫选择了你,而不是选择他!”
“做大事而惜身……”
若其他人,董行书肯定接着评价一句‘不成气候’,但面对周铁衣,他只是冷哼了两声。
王明义忍俊不禁,看来司民就算佩服周铁衣的才学谋划,也不服周铁衣的为人处世。
“那小子既然这么爱惜自己的命,那么他必须得容得下你,不然老夫倒了,他就要面对的是圣上!这也是你跳出他棋局的机会!”
“你在棋局之中,他何尝不在棋局中?”
清风拂面,今日受了董行书的点拨,王明义有种豁然开朗之感,不仅稍微看清楚了一点如今的局势,同时也吹散了自己心中对于周铁衣的阴霾。
老师,十年之后,我会赢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