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闻言变了脸色,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她虽不识字,可对数字却颇为敏感,算账极快。
知道百万之巨是什么概念,因为她知道百万两银子是多大的数字。
而十个一百万才一千万,一百个一百万,才是一亿。
要写一亿七千万字……
老天爷!
还要在三个月里写完,这不生生要将人写死熬死?
这是杀人不见血之计啊!
好毒!
王熙凤自忖,若她在贾琮的位置,也都没法轻易化解。
东路院那边铁了心要办人,真要去抄经文,怕是抄死也抄不完。
可要不抄,后果更严重。
顷刻间,不孝的罪名就能盖到头上,还会沸沸扬扬的传播出去。
这个年头,不管是内宅的妇人小姐还是外面的爷们儿公子,顶上一个不孝的名头,基本上就算是废人了。
连皇帝老子都要一再自陈孝道,圣天子要以孝治天下,更何况是臣民?
然而令王熙凤想不通的是,贾琮分明知道这个数字代表着什么,却依然不疾不徐,面色淡然。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只要不死,只要能读书,其他的事就无所畏惧了吗?
还是,他又有了什么主意?
……
皇城东南,礼部驿站。
一座单独的居院内,屋窗开着。
一个老人站于窗前,眯着眼看着外面的细细飘雪,怔怔出神。
这位老人,正是当朝衍圣公,孔传祯。
此刻,他皱着雪白的眉头,眸中多有阴沉之色。
“吱……呀!”
房间屋门被打开,一个老仆提着食盒从外面进来。
看了眼开着的窗,还有堂中间已经快熄灭的炭盆,老仆摇了摇头,叹息了声。
入门后,先将食盒放在几上,又往炭盆里添加了几块炭,伏身吹了吹,将火苗重新吹旺。
老仆对孔传祯道:“老爷,夜了,关上窗吧,仔细着了寒气。”
孔传祯方回过神来,苍老的脸上,轻轻一笑,缓缓呼出口长气后,道:“老方,你还记得,贞元三十二年,江南念台公传信于我,托我教导的那个小丫头吗?”
方姓老仆闻言,低头想了想后,面色愕然一变,道:“老爷说的,可是那位赵家小娘?”
见孔传祯点了点头,老仆面色再次一变,纵然只两个人在屋内,还是压低了声音,似很是忌讳道:“老爷,那小娘后来不是说是……前朝的遗孤吗?”
孔传祯却比老仆坦然的多,他缓缓颔首,又看了眼窗外雪夜,道:“是啊,念台公临终留信于吾,吾才知……
七百载皇宋,就剩此一独苗。
吾家深受赵宋皇恩七百载,最终却护不住一个孤女。
惭之!愧之!恨之!”
老仆急道:“老爷,分明是那小娘自己留信走没了的,不是说还和明香教有关联吗?
那明香教一直喊着‘日月重开大宋天’,他们哄去了赵小娘,必定会敬若公主。
纵然成不了大事,赵小娘总会活的极好,老爷又何必自苦?”
孔传祯眉头紧锁,老眼罕见的凌厉,沉声道:“可是吾现在才知,那赵丫头,极可能被那起子痴心妄想白日做梦的混帐给害了。
堂堂七百年皇宋之贵胄金枝,竟被迫沦为了卖笑花魁!
真真是,杀不尽的邪道逆贼!
无君无父腌臜之辈!”
这十日来,他四处旁敲侧击暗中打听贾琮的生母消息。
只是不知是什么缘故,所得到的信息极少。
大多人,甚至都不知贾赦还有贾琮一子。
即使知道之人,也只略略听说,贾琮生母,乃是当年极有艳名的花魁,后来好像是难产而死……
闻此情况后,孔传祯心中震怒之极!
时隔十数年,孔传祯犹能记得,当日江南大儒念台公使人送了赵家小娘入孔府时的场景。
虽为女儿身,但那位赵家小娘天资之高,文华之盛,心性之佳,乃孔传祯生平仅见。
白衣胜雪之中,那双充满睿智,灵气盎然,却始终娴静无澜的眼睛,让每个见过她的人,都难以忘却……
这也是当日他入贾府,第一眼就发现了贾琮与众不同之处的缘故。
因为尽管贾琮骨瘦嶙峋,可那张脸,和那双眼睛,与当日的赵家小娘,几乎一模一样!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在先荣国百年华诞之日,去做恶客,点破贾家苛虐庶子之事?
可恨啊!!
这等贵胄血脉,竟被邪魔外道所害!
留下的子嗣,也被人如此糟践。
孔传祯犹记,那江南大儒念台公与他留下的遗信中写道:
此女本为前朝太祖百世孙,七百载皇宋赵家只余此女,讳名:
赵娴!
对于贾琮是赵娴之子嗣,孔传祯深信不疑。
世上再不能有这般相像的二人。
可让他想不通的是,以赵娴那等娴静睿智的性子,怎会委身于贾赦那等骄奢无用之辈?
难道是贾代善之故?
要知道,正是由于赵娴的存在,才让贾赦发妻抑郁而终,贾代善也在震怒中一命呜呼。
也是那一年,大乾发生了太多惊天动地,几乎动摇社稷国本的大事。
莫非,这一切都与她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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