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沈裕显然不习惯同人讲这种,像是有生以来头一遭,话里话外透着生涩。
容锦蜷着身子窝在榻上,怀中抱着锦被一角,闻言怔了下,被他这语气给逗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自娘亲去后,一应杂活都落在了容锦身上。
寒冬腊月里为一家子人煮饭、洗衣,久而久之,身体难免会受到影响,月事时便比寻常女子更受罪些。
继母自然不会在意她如何,容锦又怕小妹担忧,总是硬撑下来,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些年,许多事情皆是如此。
娘亲刚过世那两年,容锦还会私下里偷偷抹眼泪,但日子一天天过下去,知道能指望的人只有自己了。
她没有暗自神伤、顾影自怜的功夫,也不再心存不切实际的期待。
光阴似流水,一转眼好些年过去了,容锦甚至有些不大习惯这种的关怀。
沈裕几乎要被笑得有些恼了,但见着她苍白的脸色,最后也只是隔着锦被轻轻拍了下,无奈地摇了摇头:“睡吧。”
寝具是吕家这边备下的,容锦分辨不出锦被上用的什么熏香,但与沈裕在一处的日子久了,她对于这全然陌生的气息竟有些不适。
有因着小腹隐隐作痛,来回翻了两回身,依旧没能入睡。
沈裕并没歇,他饮了醒酒汤后,披着件大氅,在案边翻看着傍晚送达的邸报。
隔着纱帐,身形影影绰绰。
容锦漫无目的地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渐渐睡去。
容锦并不知道沈裕是何时安置歇息的,只是第二日一早醒来时,没见着身旁有人,倒是发现自己怀中塞了个汤婆子。
昨夜睡得还算安稳,以往能扰得她难以安寝的腹痛和缓了不少。
她摩挲着裹在外边那层细密的绒毛,半晌没回过神。
怔忪间,白蕊提着食盒进门,欲言又止,神情更是十分微妙。
容锦见她鬓上沾了水汽,偏头看向花窗:“下雨了……公子出门了?”
“是,”白蕊抿了抿唇,“沈相一早就离开了,说是不准惊扰,由着你想睡到何时就睡到何时……”
她掂量着容锦的态度,小声道:“沈相对你可真是上心。”
容锦却有些懊恼,按理说她不该毫无所觉,比沈裕起得还晚的。
她并没赖床,随即披衣起身,干净利落地收拾梳洗。
白蕊确实愈发困惑了,她起初以为看着容锦的穿衣打扮,以为这不过是贵人的侍女,昨夜之后,又想着应当是宠妾。
但眼下看着,仿佛也不像。
打开费劲拎来的食盒,单点心就有六样,个个捏得小巧玲珑,花样极其精致。
白蕊端出一碟千层莲花酥,感慨道:“这府中的糕点娘子,可是整个湖州鼎鼎有名的,多少人花大价钱都买不着呢……”
只是这点心向来是供给主子的
,寻常仆从碰不着,只有在主子面前得了脸的才能得些赏赐。
容锦看了眼摆满半张桌案的早膳,又看了眼犯馋的白蕊,将那碟子莲花酥向她推了推:“你若是想,就拿些吃去吧。”
沈裕初到湖州,昨夜接风宴没谈多少正事,今日早早出门,必然是有要事在身,不可能有那个闲空专程赶回来吃饭。
他忙起来,从来都是废寝忘食的。
容锦深知这一点,便没什么顾忌。
白蕊听了这句后眼都亮了,拈了一块,细嚼慢咽地吃了许久。
她舔去指尖沾的些许糖霜,恋恋不舍地看着剩下的糕点,却并没再拿。
容锦还当她心存顾忌,放下汤匙,轻声道:“无妨的。”
“不是这个缘故,”白蕊摇摇头,长长地叹了口气,“嬷嬷不准我吃这些,若是胖了,跳舞就不好看了……”
唏嘘到一半,又意识到在容锦面前说这些不妥,连忙闭了嘴。
容锦是在黎王府后宅留过的人,立时就反应过来,但见她这般便没有多问,仿佛毫无所觉地问起旁的闲话。
白蕊懊恼着自己失言,见对方并未深究,暗暗松了口气。
她知道自己该趁机问些沈相的事情,好趁机投其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