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坐在椅子上,揣着手看着他道:“坐下说吧。”
李思文道:“末将不敢。”
随即他双手递上一封书信,又道:“这是家父让末将递交给殿下。”
一旁的太监接过信件,交到了太子手中。
李承乾揭开信件上的封蜡,还未看就先问道:“可还有别的话语嘱咐?”
“回殿下,没有了,只是让末将将书信送来。”
李承乾颔首,“此番出征漠北,可愿在朝中领个军职?”
李思文先是有些犹豫,而后又有些扭捏道;“末将不想在军中任职。”
“嗯……闲散余生也好。”
“不。”李思文又道:“末将喜看书,若是能做个文吏一直能够看书,最好不过。”
“孤知道了,你且下去吧。”
“喏。”
李思文悄悄看了一眼殿下,见到了锐利的眼神,锋芒毕露的气场比之当年宴席上的太子更加吓人了。
难怪这么多人都不敢在外面轻易地提太子。
李思文忙作揖行礼,快步离开。
一直快步跑到了朱雀门外,李崇义刚下值班,见到了他好奇道:“怎了?一路跑这么快。”
李思文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我见到太子了。”
李崇义道:“是吗?”
李思文安抚着受了惊吓的心灵,一路走回家,又道:“吓死我了,盛名之下的太子,果然不像个人,太吓人了。”
李崇义又是错愕一笑。
要说李思文还太年轻也好,又或者说他胆小也罢。
总归来说,他确实不如李震。
皇宫,兴庆殿内,李承乾看着英公送来的书信,信上说的是英公从漠北一战回来之后的事。
当英公写这封信时,是在回来的路上。
从朔方要回朝时候,张玄弼几次说了关于辽东的事,英公在书信中说起了父皇似乎也有东征的想法,并且如今漠北已平定。
青海已在大唐的控制之中,天山已扫平,漠北一战又消耗了不少突厥骑兵,现如今的突厥也已一蹶不振了,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近两年是东征的最好时机,英公甚至担忧父皇有亲征辽东的意思。
见太子刚看完了书信神色凝重,一旁的太监低声道:“殿下,刑部尚书刘德威来了。”
李承乾放下书信,道:“嗯。”
刘德威走入殿内,行礼道:“殿下都已整理好了。”
两份奏章放在眼前,分别是滕王李元婴与江王李元祥的罪状,这两人的案子从去年的冬天一直查到了如今的春季。
刑部与大理寺,御史台用了五个月的时间,查出的罪证都已写在了奏章,其中不乏用囚禁威胁地方官吏,害死乡民,劫掠地方。
他们是李唐家的亲眷,也都是一路的王侯,不是所有的叔叔都是听话的,这两位叔叔就是反面的典型,他们掠夺着能够得到的一切美好的事物。
并且将其占为己有之后,再残忍地将它们毁了。
最后只剩下了一地狼藉,以及毁去的那些美好再也不回来了。
滕王阁还矗立着,埋在滕王阁的尸骨一日不得昭雪,地方的民心就一日不会平定。
这个帝国的权威也在这种情形的反复下,会慢慢地丧失。
刘德威道:“去年斩首三十余人,今年还要斩首八十五人,其中有不少是地方名仕,其中还有门阀子弟与士族。”
李承乾颔首道:“等御史台核对无误之后,就杀了吧。”
刘德威接着道:“殿下,臣还有顾虑。”
“什么顾虑。”
“江王与滕王,如今宗室中人还有不少期盼着陛下回来,臣担心陛下回来之后会动恻隐之心,从而放过了他们。”
李承乾想起了,当初滕王李元婴出事之前送来的一幅画,那是一幅十分漂亮的蝶画。
他能够画出如此美好的画作,却在现实中做了如此残忍的事。
人们看到了画作中的美好,却没有看到滕王建设滕王阁让地方民怨四起。
恐怕父皇比朝中更早就知道了这些事,这才会出游巡视各地,此番出游既是为了平定人心,也是为了安抚地方?刘德威又道:“滕王一应承认了他的罪行,并且希望处置时能够不要砍去他的双手,他还想画画。”
李承乾忽然一笑。
见太子笑了,刘德威神色疑惑。
李承乾低声道:“原来他送画是这个意思。”
“殿下何出此言。”
李承乾将奏章放在一旁,道:“没什么。”
刘德威朗声道:“殿下,当断则断,就算是事后陛下要追究,臣定当劝谏,若陛下因此对东宫有不满,臣就算是人头落地,也会站在殿下这一边,律法不严何以立国,律法不明何以安民,臣请命处置江王与滕王。”
“……”
“陛下当初有旨意,交由太子殿下处置,还请殿下不要再犹豫了!”
他的话语声再次传来。
李承乾饮下一口茶水,目视前方,朗声道:“江王李元祥荼毒地方,贬为庶人,流放岭南,遇赦不赦。”
“喏!”
“滕王李元婴押送西域,修建城廓,无旨意不得入关,贬为庶人,遇赦不赦。”
话语顿了顿,李承乾又道:“其余同犯诸人,全部斩首,从此凡有人与宗室亲王勾连,罪加一等,宗室亲王犯罪,罪加三等。”
刘德威朗声道:“臣领命!”
贞观十六年,谷雨时节刚过去,立夏这一天太子下令,有八十余颗人头落地。
当李元昌就要赶到长安,他听到了这个消息,吓得胆寒,就逃命一般地离开了。
这是李唐宗室昏暗的一天,东宫太子下令,往后但凡与宗室有勾连的人一律罪加一等处置,宗室亲王犯罪,罪加三等。
太子还未登基,还未成为皇帝。
人们都已明白,将来这位储君一定是个极为严苛的皇帝。
被流放的江王李元祥走出长安十里地,他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嗽越来越剧烈,直到咳血。
押送的官兵站在他身后,低声道:“你死有余辜。”
李元祥伸手想要人来扶,还在咳嗽着,但没有手伸向他。
他抬头看去,又觉得这个官兵的脸很熟悉。
这个官兵提着此刻孱弱的李元祥,道:“你害死了我的爹娘,我不会让你走到岭南的,在那边有一群人想要剐了你的肉,他们等很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