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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义厅是通过义气大旗将英雄好汉聚集在一起,强调对等。坐在聚义厅里的众兄弟全都平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讲哥们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全凭义气行事,他们之间的组织关系比较松散。
这样的一伙人,小打小闹抢劫普通老百姓倒还可以,一旦与正规军队作战,打起硬仗肯定就不行了。
忠义堂是指凡进门者都要忠于主人,强调等级。大家虽然也都是讲义气的好哥们,但都要忠于最高头领必须无条件服从他。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紧凑,服从是第一位。
这样的一支队伍作战能力肯定强大,遇到正规军队,也能战而胜之。
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要是改变,和以前相比,就完全变了样。
——管理模式发生了变化,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
更重要的一点是,这将指出乃头山未来的发展方向,为最终招安埋下伏笔。
晁盖虽说没有宋江聪明,但他也不傻。
关键,宋江曾跟晁盖谈起过,乃头山的管理模式有问题,也曾谈过招安的事。
所以,宋江一张嘴,晁盖就明白了,宋江提出来的,可不是换一块牌匾的小事。
晁盖沉默了许久,才推心置腹地跟宋江说:
“现今的大宋朝廷,昏君穷奢极欲,朝廷奸臣当道,谗佞专权,以至非亲不用,非财不取。如此王朝,早亡早好,忠它作甚?我等只管逍遥快活,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论秤分灵石,异样穿绸锦,成瓮吃酒,大块吃肉。如此才不枉来人世间一趟。”
这是晁盖最真实的想法。
这也是晁盖的问题所在。
是。
晁盖一直想让乃头山赶超水泊梁山。
可这仅仅只是因为晁盖想比江鸿飞更风光,更受江湖上的朋友吹捧。
说穿了,晁盖享受的是,别人一提起他晁盖的名字,就像提起江鸿飞的名字时表现出来得那种由内而外的尊敬。
除此之外……没了。
晁盖从未想过,他把乃头山发展壮大了以后,到底要干什么?
造反?
晁盖没想过。
因为在他看来,这事也太大了,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干的事。
受招安?
晁盖打心底里不愿意。
就像他跟宋江说得这样,在他看来,赵宋王朝已经没救了,早亡早好。
晁盖就想维持现状,让一大群好汉围着他,他们一块吃喝玩乐,逍遥快活。
这么说吧,晁盖根本就不适合当一个大山头的最高领导人,因为他只想当老大,却不知道,当老大,在面对别人的吹捧和尊敬、享受那种众星捧月的同时,必须得尽一个老大该尽的责任和义务,而且,还得给手下人找一个共同的奋斗目标,这样才能统一他们的思想,让他们不至于分崩离析。
而乃头山能有今日的规模,与其说是靠晁盖,还不如说是靠吴用。
晁盖最开始的七星聚义成员。
公孙胜是自己撞来的。
萧让、金大坚、縻貹是吴用拉来的。
就刘唐和白胜是晁盖的人。
后来,乃头山的老班底全都想留在水泊梁山入伙不走了,也是吴用将他们弄下山的。
将江鸿飞送给乃头山的底子全都消耗光了,乃头山再也发展不下去了之后,也是吴用厚着脸皮去跟江鸿飞要来的精盐生意。
李家庄也是吴用灭掉的,李应和杜兴也是吴用弄上乃头山的。
在这期间,晁盖都干了什么?
坐等刘唐和縻貹下山打劫?
将本该乃头山得到的战利品全都送给水泊梁山?
将吴用好不容易从李家庄得到的粮草辎重大手一挥全都送给水泊梁山?
毫不夸张地说,晁盖在乃头山的发展壮大过程当中,真的是并没有起到太正面的作用,相反还好几次拖了乃头山发展壮大的后腿。
更大的问题是,晁盖始终都没有给乃头山上的人一个方向。
这样的晁盖,显然是带乃头山走不了太远的。
至于晁盖所幻想的,他领导下的乃头山超过江鸿飞领导下的水泊梁山,那纯粹就是痴人说梦。
也正是因为看透了这一切,吴用才将宋江弄上了乃头山。
吴用想用宋江来取代晁盖?
没有。
至少现在吴用还没下定这个决心。
宋江也有宋江的问题。
那就是,宋江对他曾经混过的赵宋王朝的官场太迷恋了,太想再回到那个体制当中了。
要是没上过梁山,吴用或许还能接受宋江的想法。
可吴用在梁山上待过一段时间。
那段时间,吴用曾与江鸿飞深入地聊过天下大势、聊过赵宋王朝的问题所在,也曾亲自接触过水泊梁山政治教育体系,还曾亲自跟江鸿飞去替天行道,听过江鸿飞的演讲,见识过那些民众发自肺腑拥护江鸿飞的表现。
这让吴用意识到,宋江想走的路,根本就走不通。
换一种说法吧,在吴用看来,晁盖虽然问题多多,但晁盖对赵宋王朝的看法却是没错的,而宋江则是从根子就错了。
有人可能会不解,既然如此,那吴用为什么还要将宋江弄到乃头山上?
答案很简单。
鲶鱼效应。
吴用想用野心勃勃的宋江来刺激一下没有上进心的晁盖,让晁盖成为一个合格的老大。
再有就是,吴用早就看出来了,宋江跟他是一类人,都是那种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有宋江在,乃头山就不愁发展不起来。
老实说,这么折腾,这么内耗,吴用自己都觉得累。
可谁让他吴用没有遇到一个江鸿飞那样的明主,又不甘心去江鸿飞那里做凤尾呢?
吴用心想:“先发展起来再说罢,或许……慢慢的,我们三人能达成共识也不一定……”
见晁盖明确拒绝了他带着乃头山往招安方向发展的主张,宋江顺从地说道:“仁兄所言极是,小弟遵命。”,然后就闭口不谈换牌匾的事了,似乎他真的放弃了自己的主张。
过了一会,等此事淡去,宋江又说:
“小弟自蒙仁兄救护上山,到我峰山上连日饮宴,甚是快乐。却不知老父在家如何难过?我先题反诗又劫法场,必定连累家属,唯恐老父受惊,性命存亡不保。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欲报深恩,昊天罔极。小弟欲回敝乡一趟,去家中取老父上山,昏定晨省,以尽孝敬,以绝挂念。不知哥哥容否?”
晁盖道:“此乃人伦大事,养生送死,人子之道。岂能你我在此间逍遥快乐,倒教家中老父吃苦?为兄又不是那不通情达理之人,岂能不依贤弟?”
晁盖又提议:“众兄弟刚从江州返回,尚处舟车劳顿中,不如叫他等休息一二日,为兄亲自举兵,陪贤弟去取老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