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芙回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男人,她?眼睫颤了下,依偎到男人怀中,闷闷地?不高兴,“嫔妾吃不下。”
“身子不适?朕去给你传太医。”李玄胤掌心抚着婉芙的高高隆起?的孕肚,她?这一胎养得实,七个月像八九个月一般。
婉芙眼泪吧嗒掉下来,“嫔妾不是身子不适,嫔妾只?是害怕……”
她?想?到阿娘生她?的艰辛,想?到温修容,许婉仪的九死一生,想?到应嫔小产的痛苦,越是到那个日子,她?就越发恐惧。
她?仰起?脸,眸中有?无助的迷茫,“皇上,嫔妾不会死吧。”
“说什么胡话!”这人没半点忌讳,李玄胤瞬间沉下脸,神情从未有?过的肃然,“有?朕在?,朕不会让你出事。”
婉芙哭得累了,在?男人怀中合眼睡去。陈德海犹豫地?进来,李玄胤掠他一眼,触到皇上眼色,陈德海噤声,不敢打扰。
李玄胤垂下眼帘,怀里的人睡得并不安稳,眼睫上还挂着几滴泪珠。
他轻抚过这人的侧脸,敛眸出神,在?她?之前,他从未真正考虑过女子生产的安危。
蒲扇般的睫羽轻颤了下,李玄胤收了手,指腹捏紧了扳指,不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出事。
李玄胤托着婉芙放到床榻里,站起?身,拉过衾被盖到她?身上,最后看了眼安睡的人,转身离开。
待脚步声远去,婉芙掀起?眸,无声地?抚过孕肚,许久,才安然入睡。
……
若非有?要事,陈德海也不会贸然进来打扰皇上和泠婕妤。豫北王从梧州回来,确实查到了些隐秘,不仅事关盐属,竟然有?人敢暗地?铸造假银,在?各州流通,且这假银数量庞大,不知已经流通了多久,陈德海默默远离皇上,免得被皇上迁怒。
果不其然,陈德海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等皇上震怒完,小心翼翼地?去捡地?上碎掉的茶碗。
“此事全权交由你一手查办,但凡牵涉者?,朕绝不姑息!”
“臣弟领命。”
李玄昭低头正欲退出殿,李玄胤忽然抬手,叫住他。
“皇兄还有?何事要交给臣弟?”
殿内的男子恭恭敬敬地?站着,因?数月的奔波面上染了些许风霜。
李玄胤看着他,轻捻扳指,平静道:“你也老大不小,待你从梧州回来,朕打算给你指婚。”
“倘若你看中了布衣出身,朕为祖上赐爵纳官。倘若是看中了朝中世族,朕便为她?母族赐丹书铁券。朕身边只?有?你一个棠棣,不论你看中了谁,朕都会抬高那女子的母家,不算辱没了你的皇室出身。”
半晌,李玄昭迟迟没有?开口?,殿内诡异的寂静。
陈德海觑着皇上渐渐沉下的脸色,心头一颤,不明白这么好的事儿?,豫北王怎么反而没有?半分喜悦。他着急提醒道:“王爷,皇上问您话呢,您快说啊!”
李玄昭双拳紧握,似是极力压制着什么。须臾,他抬起?头,卸了力般,嘴边浮出一抹苦笑,“皇兄,臣弟只?想?问一句,不论臣弟看中了谁,您都会允吗?”
第91章
“放肆!”李玄胤阴沉下脸,将手中的折子狠狠掷到李玄昭身上,厉声,“好,你现在?就给朕说?,你看中了谁!”
陈德海被皇上突如其来的震怒吓破了胆子,两?腿一软,捂着脑袋,一眼都不敢往皇上?那边看。
前襟的滚珠被折子打得清脆作响,李玄昭顿了片刻,抬起头?,直视向高?位的帝王,这个他自小仰慕敬佩的男人。
“皇兄明知道那人是谁,如果不是阴差阳错,皇兄看中了她?,待她?及笄,臣弟本该去余家提亲,她本该是臣弟的妻子。”
李玄胤提起御案挂着的长剑,冷光乍然?,剑尖抵到李玄昭的脖颈,“不要以为朕不会杀你。”
陈德海脸上?大惊,听得瑟瑟发抖,后宫里余家出?身,又能让皇上?动此?大怒的嫔妃,除了泠婕妤,还有谁?王爷倾慕的女子,竟然?是泠婕妤?王爷不要命了,泠婕妤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如今怀了龙嗣,若非王爷是皇上?手足,这脑袋怎还能留到现在?!
陈德海趴在?地上?装死,生怕皇上?发现他听见了这件事。
那柄长剑割破了李玄昭的脖颈,流出?鲜红的血。有一瞬间,李玄胤是真的动了杀意。
李玄昭没有躲避。
“臣弟与她?相识不过五日?,可她?如今是皇兄的枕边人,为皇兄生儿育女。她?是怎样一个人,皇兄比臣弟清楚。她?既选择入宫做皇上?的嫔妃,就不会再走第二条路。臣弟心悦她?,但她?对臣弟都是年少的情分,从无男女之情。”
“皇兄在?意的不是臣弟与她?相识,而是在?意,她?从前那般娇俏可爱的性子,因为宁国公府两?年的磋磨,而变得冷漠,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言不由衷,学?会了讨人欢心。”
“皇兄真正在?意的是,她?或许并不如面上?表现出?的那般,心悦于您。”
“够了!”李玄胤握着的剑柄轻颤了下,他铁青着脸,收剑入鞘。
“此?事朕当作从未提过,日?后无朕召,你不必入宫。”
李玄昭看着那柄镶嵌宝珠的长剑,慢慢地折下身子,跪到金砖殿宇,“臣弟生性懒散,从未求过皇兄什么,此?生臣弟只?求皇兄这一件事。”
“臣弟知皇兄为君为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臣弟不求皇兄只?宠她?一人,臣弟只?求皇兄莫负于她?,信她?护她?,莫要让她?受屈。不然?,臣弟会后悔,后悔为何没有早日?把她?找到,为何当初没有下定决心,带她?离开这困人一生的皇宫。”
李玄昭出?了金华殿,陈德海趴在?地上?,依旧一动不敢动,皇上?提着那把剑,站了许久,他不知道皇上?在?想什么,大抵是离不开泠婕妤。
今日?这事儿他得把嘴巴闭严实了,想不到泠婕妤和豫北王竟然?是旧识,真真是惊掉了下巴,怪不得这些日?子他总觉得皇上?召见王爷时,殿内总是怪怪的,他在?一旁伺候,凉飕飕的,不禁打哆嗦。
……
婉芙吃了小半碗粥,卧在?床榻里睡得迷迷糊糊,睡梦中,似是有人托起了她?。她?朦胧地掀开眸子,看见男人熟悉的脸,蹭了蹭趴到男人怀里。
“皇上?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确实很晚了,她?吃过晚膳,天已全?黑,又睡了一觉,现在?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