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明知道的。”墨九轻轻笑着,与他说着旁边完全不懂的话,慢慢走到囚车的边上,先扳开他紧握木栅的指节,又伸手进去,一点点理顺他的衣衫,然后回头,对沉默的殷文熙轻轻一笑。
“殷大人,我想为六郎绾发,可以吗?”
“阿九……”萧乾眸色幽幽一沉。
“我还没有为你绾过发呢?六郎就依我一次嘛。”墨九的表情是轻松的,带了一点小女人的撒娇,可她的话,却像在每个人的心底都撒了一把盐,那涩涩的滋味儿,堵得人胸口发闷。
“九儿姑娘,您快着些!”
便是殷文熙这种铁石心肠的人,也稍稍有点噎了声儿。
“好的。”墨九笑:“殷大人是好人,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殷文熙闭了闭眼,重重一叹。
“唉!”
囚车打开了,萧乾坐在了路边的石头上,墨九半跪着膝盖,一手捏着木梳的柄,一只顺着他的头发。
萧乾是有洁癖的,他从来不允许自己不整洁。
可尽管殷文熙有格外照顾,囚犯的生活也没有那么方便。他好些日子没有洗头了,梳子梳在上面,有些打结。墨九眉心一皱,下梳时,很是仔细了几分。
这一刻,悲伤浮上了众人的心里。
每个人都静静无声,看着那个绾发的女子。
梳子梳头的声音,本是极为细微的。可此时,大抵四周太过安静,那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像有蚂蚁爬在身上,让人无端的感觉到不舒服。
她似乎不常做这件事,动作生疏而笨拙。
萧乾端正地坐在清晨的斜风里,拳头微握,表情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那一抹淡然的身姿,似高山峻岭,一动也不动。可若是细心观之,便会发现,他微握的双手,其实颤抖得厉害。
“我是不是扯痛你了?”墨九低头问他。
萧乾微微放松身子,回眸浅笑,“没有,阿九梳得很好。”
“就你晓得夸我。”墨九抿着嘴,娇俏一笑,断无别离的难过。
“我不夸你,能夸谁?”
“是啊,你不夸我,我就该揍你了。”
彼此相视一笑,浅浅的呼吸,交织可闻,亲密得仿佛不会有即将到来的分离似的。这一副男女相依的美好画面,让旁观者不免伤感——若是没有这样的悲剧,该有多好?
“绾好了。”墨九似乎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端详着萧乾的俊美仙姿,左看右看,又黑又大的双眼,晶亮带笑,把人感染得鼻子酸酸。
萧乾迎上她的眸,轻轻捧住她的脸。
“阿九,为了我,定要珍重!”
他手上的铁链拂到了她的脸上,有一丝丝凉,也有一丝丝痒。墨九没有动弹,依旧半跪着,一动不动地与他视线相碰,微眯的眼睛里,光芒很深,很深。
“六郎,我先走了!等我。”
他看了她许久,嘴唇翕动。
可这一次,他却说:“好,我等你。”
“不论怎样,我都会来。”
萧乾身子微僵。
略顿,他莞尔一笑:“一言为定!”
那一笑,似满山的山花绽放,美得墨九几乎窒息。
“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