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我只好和杨箐暂时留在平安白事铺。
不过令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杨箐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害怕。
她仍然好奇地东张西望,时不时还问我一些问题。
但在这么压抑的氛围下,我只能随口敷衍两句。
倒是徐平,他眼睛虽然瞎了,但脸始终面朝我们这边。
很快,他就淡淡地说:
“都是好苗子,可惜了,可惜了……”
我连忙接过话问:
“徐先生,您说什么可惜了?”
徐平叹了口气,显然他心里也清楚,完全是因为江爷,所以他才会迁怒于我们。
实际上,我们不仅没得罪他,反而还很懂规矩。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老一辈的阴行师傅,最看重的就是规矩。
那些年,像徐平这样落魄的阴行师傅更是如此。
谁都想在自己百年之后,能在世上留下传承。
但因为种种原因,他们的手艺正在面临着失传的风险。
譬如当年我和杨箐那般年纪的孩子,在阴行前辈们眼里,其实很受宠爱。
只不过那时候的我,还不明白这些。
我只当徐平是动了恻隐之心,不想过分为难我们罢了。
紧接着,我从他口中得知,整个沉江市都知道,他和江爷是死对头。
早在“三湾九尸”案那会儿,他就和江爷结下了梁子。
但我能听出来,在这段关系里,他显然处于下风。
我本来以为,他是瞧着江爷开了间白事铺,所以自己也跟着开了一间。
不料,徐平的白事铺,居然在沉江开了近三十年!
所以他们俩之间的恩恩怨怨,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
徐平忿忿不平地冷嘲热讽着。
我则在心里盘算,该用什么借口离开这里。
过了好一会儿,徐平突然对我说:
“娃娃,你既然是他江二狗的人,想回去就叫他亲自过来接你们。”
我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就慌了。
被死对头扣在老窝里,这事儿太丢人,江爷肯定不会轻饶了我。
“徐先生,咱们讲道理,这事没必要惊动江爷吧?”
徐平冷哼一声反问我:
“那你觉得,我的人要是去到你们那儿,他江二狗会怎么做?”
我一时语塞,就江爷那个脾气,还真说不准会做出什么。
况且,他身边还有个江六子,那可是个“炮仗”,一点就着的脾气。
如果真的出现这种情况,我猜,八成得见血吧……
见我无话可说,徐平索性指着柜台上的电话说:
“知道电话号码吗?不知道我告诉你。”
我无奈地回了一句“知道”,然后来到柜台前,拨通了铺子里的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后我就听到了江爷懒洋洋的声音:
“喂?谁啊?”
我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憋出个屁,还是江爷明察秋毫:
“是陈酒吧?你不是出活去了么?怎么突然打电话回来?”
这时,徐平用拂尘敲了一下我的后背。
我只能怯怯地回答道:
“江…江爷,我和杨箐回来了,只不过我们在…在…在平安白事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