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然,你怎么来了?”
张晓婷话还没说完,声音里面就已经带了哽咽。
“您先别说话了,喝口汤润润嗓子先,这是给你准备的饭菜,咱先趁热吃了,今晚上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悦然给张晓婷摆好筷子和勺子,说道。
张晓婷刚刚听见悦然还叫她师父,就已经很知足了,又听到悦然要帮自己还医药费,心中很是不安。
“……好,我吃完,这医药费不能让你花钱,你现在还在亲戚家,自己摆摊,又要上大学了,本来钱就不够。”
“咱先不说这个,先吃饭……”悦然打断了她,“方便吗?需不需要我来喂你?”
张晓婷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右手受伤,左手还能自己来的。”
悦然不再勉强,坐在一边,又给张晓婷削起了水果。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张晓婷吃得很快,不用想也知道,今天一天,估计是饿得紧。
她一边吃着,眼泪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一颗颗泪珠都溅到了碗里,又怕被悦然发现,头埋得很低。
齐悦然垂着眼,装作没发现,却在想着刚刚护士说的那些话。
她光知道姜新田最近不来看师父,却没想到,连医药费都不来缴,张晓婷嫁到她们家这么多年,一点好处都没得到过,反而一直被她们家吸血。
真出了事,就全失踪了,还想着剥削她,要赔偿,吃人血馒头。
实在可恨至极。
见张晓婷吃得差不多了,齐悦然又从包里抽了些卫生纸,顺便把削好的苹果放在她面前。
“咱们再吃个苹果,对身体好,多补充点维生素,看你面色最近都发黄了。”
张晓婷默默拿起纸,胡乱擦了擦眼泪,叹了口气,“我这身体还有什么好不好的,已经是个废人了。”
“这话谁说的!咱们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吗,再休息一段时间,出院了就好了,这有什么不能治好的?”悦然提高了声音,她不希望原本坚韧的师父现在抬不起头。
“我这身体,我自己心里有数,现在在医院住着,也是浪费钱。”张晓婷摇头,“身上其他地方修养之后估计能好个大概,但也回不到从前,内脏没什么大事,算我命大,腿上躺几天也就过去了,主要是手……”
齐悦然不忍心再听下去,出声打断了她,安慰道:“都会好,都会好,你信我,一定会好的!”
张晓婷苦笑着,道:“实话说,我自己知道,医生也说过。我的右手好不了的,伤到了神经,以后都不能干针线活。我是个裁缝,我也只是个做衣服的,右手废了,干什么都不行了,还能指望我有什么用……婆婆这么些天没来过,估计也是生气了。”
她垂着头,眼神里都是落寞,甚至这个时候都还在担心婆家会不会接受她。
齐悦然听了心里很生气,可又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在师父面前,多少要保留点原主的样子,婉言道:“姜娭毑没来,是她做得不好,跟师父你没关系,她现在钱都不来交,让你在医院为难,又何必挂念她呢?但是师父,你没有交医疗保险吗,现在医药费住院费,全都是自己在出吗?”
张晓婷听了齐悦然的话,多少有点心理安慰,但还是闷闷道:“之前图省钱,听了婆婆的劝,这东西没用,就是浪费钱,也没怎么普及,没说一定要交,见许多人都懒得交,我也就跟着没交过保险什么的,现在医药费都成了难处。是我自作孽,不可活。”
“胡说,你之前收留我那么久,做了善事,菩萨能看见,这种昏话就是抱怨抱怨,自己心里可千万不能当真!”
张晓婷沉默着,只叹了口气,后悔地说:“等我出去了,我得给阿康交保险,不能苦孩子。”
齐悦然听到张晓婷提起阿康,才想到,于是问:“都忘了问,你现在在医院,姜娭毑一天天又在外面跟人扯皮,阿康现在谁带着呢?”
张晓婷听了悦然的话,心中一紧。
原来涣散的眼神终于聚焦起来,猛然转动眼睛看向悦然,头还伤着,动作幅度也不能太大。
“你今天没看到阿康?”
“没啊。”
“你没有先去我的裁缝铺吗?”
“我先去了,可是门都关着,还是找高大姐打听,才知道你在这里的。”
“家里没人,那严松带着阿康去哪了?”张晓婷就像泄了气一般,黯然道,“完了,现在家里都没人了,我出了事,这个家都要散,估计他们也不想我回去,现在看病要钱,就当我是个累赘,只想甩掉我。”
“不会的,你为他们家做了那么多事,这么些年,都靠你照顾着家里,他们怎么敢这样?”悦然到底还是没用最恶的心思来揣测别人。
“他们是怎么样的人,这么多年,我也算是认清了的。”张晓婷失去表情,喃喃道。
“你老公不是听说你出事了,至少还是回来了吗?”齐悦然想着说辞,安慰道,“这么看,至少他还算有点良知的,说不好今天晚上过会儿又来看你了。”
张晓婷诧异地抬起头,疑惑而言:“顺序反了,我这次出车祸,多少还是因为他先回来了,你现在还不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