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梁正烽(1 / 2)

天刚蒙蒙亮,苏月禾就醒了,四妹也利索地起床准备上学,三妹则赖床不愿意起来。

下楼听见她妈在猪圈跟梅嫂子聊天,梅嫂子想介绍她娘家侄子给苏月禾,她侄子快三十了,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所以一直没找到对象。

“人本分老实,人才也不错,改天集上,让他们见一见?”

庄顺兰热情答应着,表示要先了解清楚了再说见面的事。

这几天给苏月禾介绍对象的至少有四五家,但仔细一打听,不是小学没毕业,就是人才不行,对得上条件的,几乎没有。

唯一还不错的,是赵大福儿媳妇表姐家的儿子,初中毕业,家里兄弟太多,所以愿意入赘,这家约了中秋后见面。

庄顺兰并不是特别着急,赵爱娣都能招到好的,她不信自家闺女条件那么好,会招不到更好的上门女婿。

她之前还特意托了多年好友黄春眉帮忙。

黄春眉是庄顺兰未嫁时,邻居家的女儿,一起从北方迁过来的,她比庄顺兰小几岁,人长得好,嫁的也好,对象是肥皂厂的车间主任,认识的人多,人面广的很。

恰巧这天上午,这位好友就找上门来了。

苏月禾采山药回来,就看见黄春眉坐在门口竹椅上跟她老妈聊天,她上前打招呼:“春梅嬢嬢,你怎么来了?”

黄春眉四十岁上下,短头发,一身工人蓝的衣裤,她笑道:“还不是为你来的。”

原来黄春眉有个工友是部队某领导的军属,这位军属最近在帮部队的一批“老大难”牵线介绍对象。

黄春眉的意思,把苏月禾的照片也拿去,以月禾的长相,说不定有缘分的一眼就相中了呢?

“部队里当兵的大部分兄弟都多,说不定真有愿意当上门女婿的。”

庄顺兰已经找了苏月禾的一张黑白半身照给到黄春眉,然后准备去做午饭。

黄春眉拦着她:“别做我午饭,我得赶回去,晚一点赶不上车了,人家着急要照片呢。赶不上趟,那我就白来了。”

黄春眉说是这么说,可她并没有着急走,她往屋外张望着,问:“三妹四妹几点放学?”

苏月禾笑道:“她们在大队上初中,要十二点才能到家。”

黄春眉看了眼她戴的女士手表,现在才十一点半,“我得走了,要不真赶不上车。”

庄顺兰早把苏月禾昨天摘的松树菌包裹起来了,她让黄春眉拿回去。

黄春眉不拿:“留给孩子们做菜吃。我今天来的匆忙,都没买什么。”

庄顺兰硬塞给她:“怎么没买?那些肥皂和月饼不要钱啊?”

苏月禾也道:“嬢嬢你就拿着吧,我今天又摘了不少菇子回来,要不,拿今天摘的吧,更新鲜。”

黄春眉这才道:“要得要得,不要去折腾了,我拿就是。”

送走黄春眉,庄顺兰把桌上的月饼放柜子里锁起来了。

午饭后,苏月禾眯了会儿,听见生产队的人来赶猪,她跟着过去,看着上秤杀猪,分猪肉。

岭下生产队总共有一百多人,这头猪也是一百多斤,每人能分到八两左右。

苏月禾家不算老爸和嫁出去的二妹,总共五口人,能分四斤肉。

本来均分都是要有肉也要有骨头的,但猪是苏月禾家的,所以她有优先选择权,她选了四斤最佳位置的五花肉,最后把猪血也带回家了,赵二福闺女还给她们割了一小块猪肝,一小片猪心。

回到家,苏月禾施咒把盆里的五花肉膨胀一倍,然后快速分解,先切下四小条肉,挂到厨房楼板上的出烟口做烟熏肉。

剩下的猪肉,大半用来红焖,一部分剁馅,准备煎蛋饺。

猪血加淀粉、莴笋丝、土豆丝,放上葱姜蒜辣椒,放锅上蒸熟以后做血糕。

剩下的猪肝猪心再加点猪血,一份用来炒辣椒,一份做汤。

这个天气,生猪肉没办法存放过夜,都得做熟了,今晚吃一部分,其他的留着明天中秋节吃。

苏月禾在切猪肝,她老妈回来后,把一直舍不得吃的鸡蛋拿了五个出来,准备做蛋饺。

“这么多肉馅呢,妈你这几个鸡蛋不够。”苏月禾数了,家里还有二十几个蛋。

庄顺兰道:“没鸡蛋了,剩下的要给你二妹留着。”

苏月禾高中没读完就嫁人的二妹,马上要生第二个孩子了。

苏月禾想了想:“剩下的肉馅,放点松树菌,包饺子算了。我记得家里还有一点面。”

“家里剩下的那点面昨天借给你梅嫂子了,还有一点米粉可以用。”

“那就做抄手吧。”用米粉皮做的抄手,晶莹剔透,更好吃。

“也行。”庄顺兰去房间找米粉去了。

三婶家也在做红焖猪肉,郝爱娣看了眼苏月禾在切的猪心,“哟,你们家分的肉怎么这么多?又是猪心又是猪肝的。”

苏月禾拿起碗底,磨了磨刀:“我们家的猪。”

郝爱娣很诧异,她今天下午不在家,不由问:“你们家的猪可以杀了?够秤了吗?”

蹲在一旁刨姜的三妹笑着呛道:“我们家的猪不杀,你都没肉过中秋。”

气得郝爱娣回呛:“没有我们这些劳动力种粮食,你都得饿死去。你们为什么欠生产队的钱?还不是因为出力少,拿得多?”

三妹大声道:“我们又不是白吃生产队的粮食,我们出钱了。”

“嗬,出钱了,还清了吗?去年我看账上都还欠一百多块钱呢。”

三妹毫不示弱:“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欠你钱。”

郝爱娣平日最看不惯的就是苏月华这张毫不遮拦的嘴,“怎么跟我没关系?我是社员就跟我有关系。你弯酸什么?”

苏月禾见妹妹落了下风,忙帮腔:“三婶,你不用这样冷嘲热讽,我们欠生产队的钱,不是欠你个人的。而且我们现在已经还清了。要说欠钱,前年过年三叔找我爸借了10块,去年又借了8块,到现在都没还呢。”

郝爱娣语塞:“苏禾你真是,月华不懂事,你不教落她,反倒帮她来说我。你三叔跟你爸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那能一样吗?”

这可被三妹给逮着逻辑漏洞了,向来伶牙俐齿的苏月华马上怼回去:“三婶你可真歪理,不是你先挑起来说我们家欠生产队的钱,你作为社员,跟你也有关系吗?这个时候,你怎么不晓得你是我们亲婶子呢?三叔欠我们家钱的时候,就又亲兄弟了!哦,只许你说我们,不许我们说你呗?武则天也没你这么霸道吧!”

郝爱娣一时哑口!

苏月禾被三妹给逗笑了,她见郝爱娣气红了眼,不免岔开话题,往前一嗅:“三婶,肉焖糊了。”

郝爱娣赶紧揭开锅盖,边翻炒边把气撒在自家女儿身上:“你火烧那么旺干哈子!”

苏月禾和三妹四妹互相看了一眼,三妹吐了个舌头,四妹憋着笑。

……

这个年代,只有过年过节才能敞开了吃,晚上她们吃了抄手,又吃了猪血糕,还有蛋饺和猪肝汤,是过年以来,吃得最心满意足的一餐。

妹妹们吃得直打饱嗝!因为吃太饱,晚上都没出去玩,吃完不久,就躺床上睡了。

第二天中秋节,她们爸爸苏运昌从县城回来了,拎回两包月饼,一只猪肘子,两斤肥肉,一只油炸兔子,一包咸鱼,一包糖果,两个新的搪瓷杯……

还有一尾路上买的鲤鱼,拿到家都还是活的。

苏运昌每年拿回家的钱不多,不过,他每次回村,带回来的东西并不少,别人都看在眼里,所以,村里人都羡慕她们家有个吃国家粮又顾家的“好爸爸”。

小的时候,苏月禾也这么认为的,她喜欢爸爸回家,因为爸爸回来会给她带好吃的,会带她去做新衣服,只有老妈,每年过年必找老爸吵架。

她曾经觉得,妈妈很烦。

等慢慢长大了,才知道,老妈一个女人,撑起了她们整个家。

老爸以前工资低,但也有二十多,现在涨工资了,每个月工资将近四十元,一年到手差不多五百,这五百元里,能拿一百回家,就不错了。

但她老爸不嫖不赌不抽烟不喝细茶,是大家眼中的好男人,品行无可挑剔,就是不知道把钱都花去哪儿了。

照老妈的意思就是,老爸自己过的太好,平时又大手大脚的,谁找他借钱,只要手上有,他都借,不懂得拒绝别人,所以存不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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