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些醉了,便不再似一开始般拘束。
萧言舟对这种规矩其实并不看重,只是大多人畏惧他,往往谨小慎微。
不少人已开始在席间走动敬酒,女眷也不例外。
靖国公带着其他臣子,向萧言舟祝酒。
萧言舟并不耐烦听这些废话,然对方是靖国公,他还是勉强耐下性子听他啰嗦完。
谢蘅芜在一旁静静瞧着。
靖国公已年过五旬,说话依然中气十足。虽其已位极人臣,但其言行谦恭,赤诚之心昭彰。
果真是有名的忠臣。
许是注意到她的视线,靖国公在说完祝酒词后,也向她看来,目中含笑:“也祝美人岁岁安好。”
谢蘅芜讶然,连忙起身还礼。
以靖国公的身份,根本不需要向她祝酒的。
大抵是这一举动让萧言舟高兴了,他举起酒杯,应下了靖国公的祝酒。
国公夫人走到谢蘅芜跟前,这是一位很面善的妇人,尽管打扮得华贵,却不像崔太后那样给人压迫感。
她笑着与谢蘅芜说了些祝语,谢蘅芜亦还礼。
末了,国公夫人并未走,而是盯着她,似感慨万千。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失礼,她很快收回了视线。
谢蘅芜心中一动,柔声道:“夫人有话,直说无妨。”
“无事,臣妇失礼了。”国公夫人的笑里带了些勉强,谢蘅芜见此,便没再多问。
她往下看去,见崔露秾正被二三贵女围起来说着话。
国公夫人走后,又有几位官员夫人前来。谢蘅芜简单应付过,终于清静下来。
须臾,一位年轻女郎走过来。
她长相可爱,说话也讨人喜欢。
“臣女王氏,美人唤臣女莹儿就好。”王莹儿笑盈盈说着,手里酒樽的酒液摇摇晃晃。
谢蘅芜留意了一眼。
有位宫女从后头经过,许是为了避让走动的贵人,她侧开身子,却一个趔趄撞到了王莹儿。
王莹儿低呼一声,酒液尽数泼洒到了谢蘅芜身上。
萧言舟注意到这边动静,侧目看来。见谢蘅芜衣衫被濡湿一大块,登时眸色暗下。
那宫女早已跪下,身子不住地发颤。王莹儿亦吓得脸色发白,慌忙求饶,拿着锦帕想去擦,却将印子越擦越大。
眼瞧着萧言舟的目光越发冰冷,谢蘅芜并不想他为自己在这大殿上见血,连忙道:“无事,我去换一身就好了。”
萧言舟缓缓:“……这是进贡的织月锦,只此一匹。”
不知怎的,谢蘅芜从他平直语调里听出些委屈的意味。
她歉疚地笑了笑,柔声劝道:“陛下,终归不是什么大事,我去去就回来。”
萧言舟杀人般的眼神在王莹儿身上停留许久,最终收了回来。
王莹儿如蒙大赦,赶紧道:“臣女带美人去更衣吧。”
谢蘅芜点一点头,跟在王莹儿身后离开了华仪殿。
崔露秾正与贵女说话,笑语盈盈间往二人离开的身影投去一眼,像极了无意。
而方才那撞人的宫女,已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华仪殿。
她活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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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蘅芜被带到了暖阁内。
暖阁四角摆着炭盆,放了瑞兽薰炉,正散出乳白色的薄雾,闻起来很是安神。
金丝楠木镂花桌上放着点心与白玉壶,两边各自摆了酒樽,其后是一座苏绣山水大插屏。
烛火摇晃,在大插屏上留下幢幢光影。
这里供参加宴会的贵人暂时休憩,更换的衣裳也会提前放到此处。
暖阁的宫人去寻拾翠宫先前送来的衣裳了,谢蘅芜便与王莹儿坐在桌边等候。
王莹儿面色歉疚,不住地道歉。
“无事的,又不是你的过错,陛下不会怪罪。”谢蘅芜知道她担心的其实是萧言舟,如是安抚道。
王莹儿懊恼:“都是臣女没站稳,不然……”
她的目光梭过被打湿的织月锦裙裳:“织月锦千金难求,这样脏污了,实在可惜。”
“再是千金难求,也不过是身外之物。”谢蘅芜轻轻说道。
去寻衣裳的宫人回来,请谢蘅芜过去更衣。
王莹儿独坐在桌前,目中歉意褪去。
她动作飞快地从袖中取出用花笺精心包装的纸包,将里头的粉末撒入酒樽中。
随后,她给两盏酒樽尽数倒满了酒液。
宴会衣裙穿起来总是繁琐,这给了她足够的准备时间。
做好这一切,王莹儿便端端正正坐直了,交叠在膝上的双手微微用力,指尖泛白。
一见谢蘅芜穿戴好出来,她赶紧起身迎上去,很是殷勤地拉了谢蘅芜的手到桌前坐下。
“外头天寒,更衣又冷,美人喝些暖暖身子。”王莹儿担心谢蘅芜拒绝,又道,“这些都是果酒,不醉人的。”
谢蘅芜垂眸看了眼,似笑非笑望去:“王娘子怎么不先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