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舟淡淡道,在主位坐下。
谢蘅芜看了一眼自己方才用过的碗筷与茶具,便唤来梨落想给萧言舟上个新的。
没想到萧言舟十分自然地拿过桌上她喝过的茶盏,凑到嘴边抿了一口,喝完还嫌弃道,
“这茶都冷了。”
那茶盏边缘还残留着谢蘅芜的口脂,薄红色的痕迹恰好被萧言舟含在唇间。
她愣愣瞧着,连话都忘了说。
萧言舟问完,听一旁人半天不回话,便不耐瞥来。
就见谢蘅芜睁圆了美目,檀口微张,整张脸都透出一股呆意。
她这样美艳的长相配着呆愣愣的表情,却是生动可爱。
“陛……陛下,那是妾身用过的……”谢蘅芜越说声音越轻,直到面颊渐渐晕红,连耳尖都染上了粉色。
她的神色无疑取悦了萧言舟,他一抬眉:“用过便用过,孤又不在意。”
谢蘅芜状似平静地哦了一声,脸却是熟透了般。
“梨落,还不快给陛下上新茶。”她咳了一声,接上萧言舟之前的话。
萧言舟瞧一眼在旁换茶的梨落,半开玩笑道:“在你这里用早膳,总不能再出事了吧?”
谢蘅芜被他的话吓得手一抖,指间捻着的糕点差点抖落下来。
梨落虽不明白萧言舟在说什么,却也听出了他话中隐含的危险,是以在沏完茶后,就赶紧离桌案远远站着了。
“……陛下真会说笑,妾身这里当然不会出事。”谢蘅芜牵出笑来,心跳却一声声加快。
莫非萧言舟已经发现了什么……?
萧言舟似笑非笑:“最好如此。”
他打量了一眼谢蘅芜手里的点心,也伸手取了同样的一块。
刚放进嘴里嚼了一口,萧言舟的神情诡异地空滞一瞬,随后眉头猛地拧起。
“怎么这么甜?”
谢蘅芜眨一眨眼:“回陛下的话,妾身爱吃甜的,就让小厨房做甜些了……”
从前在侯府的时候,为了保持身段容貌,府里对她的吃食控制十分严格。至于甜食,那完全是奢求。
直到她及笄,在府里总算多了些话语权,才能勉强多吃上一些。
像是为了弥补从前的缺憾一样,谢蘅芜爱吃的甜味,总要比常人重上一些。
“是妾身的不是,不知陛下会来此。”
萧言舟斜睨她,眸中带些狐疑。
怎么总觉得她在拐着弯骂他?
然谢蘅芜已经低下头去,只觉萧言舟的目光在她身上一寸寸挪过,像是能穿透她般探究她的心思。
他终是收回目光,在一桌甜食里勉强拣些能吃的东西。最后还是谢蘅芜过意不去,让小厨房另做了鱼片粥来。
末了,宫人上前将膳食撤下,萧言舟怡然坐在案前,谢蘅芜则双手交叠在膝上有些局促。
赵全在外等着,眼瞧着时辰不对,忍不住入殿悄声提醒:“陛下,该回去批折子了。”
萧言舟刚在谢蘅芜的香气里放松下一些,一想到那些折子,不免又头疼起来。
赵全的声音虽然不大,谢蘅芜却听见了几个字,也差不离猜了出来。
她虽面无波澜,心里却盼着萧言舟赶紧走。
毕竟此时她袖子里还有个烫手山芋般的信笺。
可惜天不遂人愿,萧言舟像是看破了她的心思,淡声道:“你,随孤去紫宸宫。”
谢蘅芜身子僵了僵,轻声争辩:“可是陛下,妾身还有事……”
顶着萧言舟逐渐凌厉起来的眼风,谢蘅芜选择妥协。
“……妾身突然想起来没事了。”
萧言舟满意颔首:“那走吧。”
--
紫宸宫的侧殿内,谢蘅芜立在紫檀木镂花书案后,一手磨着墨,一面看着案上堆叠如山高的奏折咋舌。
萧言舟虽是暴君,可明君该做的事,他也一件没少做。
谢蘅芜尚在南梁时,有些时候参加宫宴,也会听到关于他的一二事。
要么又是征伐下某个领边小国,要么是修水利、开商路。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做皇帝,已经好过许多人了。
她收回视线,专心致志磨墨。
虽然不知道萧言舟叫她过来陪着干嘛。
北姜与南梁两国,原先是一体的,因此各方面都十分相似,连文字也是如此。
若谢蘅芜有心瞧,自然是看得懂他们的奏折内容。
难道他是想……试探自己是否有异心?
其实萧言舟并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在身旁摆个人形熏香。
他并不担心谢蘅芜窥探政事,若她敢有这想法,直接杀了就是。
萧言舟打开折子,越看越觉得额角突突跳得厉害。
长篇大论下来皆是无用的官话,最后要么是与他哭穷,要么是让他选秀。
看来是他最近太温和了,这群人连折子都不会写了。
萧言舟闭了闭眼,将奏折往旁边一拍,突兀的响动让谢蘅芜一惊,手中墨条抖了抖。
但他似乎就只是一时怒然,过后又若无其事地翻开了下一本。谢蘅芜悄悄斜眼,见并无异常,又继续磨起墨来。
袖口晃动间,暗香阵阵,一角白色逐渐滑出。
谢蘅芜心惊,赶紧将纸塞了回去,却还是被萧言舟窥见一瞬的动作。
他放下笔,向她招了招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