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黛蓝不似天青,总归是太过深沉,尤其是秦怀璧这等还未及笄年岁的少女,稍稍不注意便穿错了模样,惹得人发笑。
可偏偏这条裙子裁剪极巧妙,虽是深色,却在面上绷了一层水似的绫罗,用高超的苏绣绣了繁复的闲云野鹤,衣领袖口都绕了芍药暗纹的金边,裙面上又用切割多边的各色奇异宝石点缀其上,在深色的布底子上灯下一晃便是炫目非常,整件衣裳好似是将一整块晚间的天幕割了下来做成了衣裳似的。
这裙子是江楚珩在除夕宴当日托人送来的生辰贺礼,自然便是那第三件宝物了。
当初不过随口一句戏言,竟当真换得了星空缀于裙面。
都说武将粗心,可这江楚珩偏偏记得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子。光裙摆上头所镶嵌的宝石想要在一两日的工夫搜罗起来便是一件难事,却不想江楚珩为了她一句想要夜幕星辰竟也做到如此,当真是用情至深了。
都说不在乎付出,可感情这东西,真正在其中用心之人自然是不自觉地想要投入更多。
正如当初的她,正如此时的江楚珩。
她正捧着脸傻笑,那边茗青忽然道:“公主裙上的花样倒是多,星云飞鹤的,其实花纹倒是不甚新奇,最难得的却是这份心意。”
她走到秦怀璧身边坐下,同样撑着脸道:“奴婢记得江将军常年都是一身靛青衣衫,又冷漠又俊朗,同公主倒是极为相配呢。”
闻言,秦怀璧的心不由猛地一震。
她好似舌头打了结,轻捶了茗青一把,道:“你……你别乱说啊……谁,谁跟那个混蛋相称……”
茗青抿嘴看向她道:“奴婢是自小跟着公主长大的,公主喜欢江将军必然很多年了吧?奴婢记得从前您每每提到江将军,眼中便熠熠发光,比这裙上的宝石还要亮呢。”
她转过头,盯着那纸鸢图发呆,边发呆,口中边喃喃道:“公主和江将军,心有灵犀,其实当真是对良配呢。”
秦怀璧疑惑道:“奇了怪了,你这丫头还未曾有人家,怎的便教训起我来了?”
茗青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忧心忡忡地叹了气,道:“奴婢只是瞧着公主也太苦了,奴婢记得那年的夏天,您忽然失魂落魄地回了宫,将自己关在屋中大哭了一场,再之后便未曾再提及过江将军。想来那个时候,江将军必然伤您甚深吧?”
秦怀璧怔了怔,思绪便不自觉地游移,像是回到了那个烈日炙烤的三伏天。
那日天热的怕人,烤的人心都焦热,可当日的秦怀璧却是浑身发战,胸腔中的那颗心都是凉的。
一袭靛衫的少年无论看多少次秦怀璧都觉得他俊朗的不似凡尘所有,哪怕他只留下了一个孤傲的背影,微微侧过的容颜也如精雕细刻,可那张口中说出的话却冷得像冰。
那日她拿了帖子,避开了茗青的陪同,兴致冲冲地狂奔到了两人相约之处。
她咧嘴,笑的那样张扬美艳。
“楚珩,你今日约我出来……可是有话要说?”
俊朗少年反常地没有回头。
他开口,清冷温柔,正如他人一般,斯文有礼,张弛有度。
“公主,你我主仆有别,私下见礼本就不合规矩。当初的承诺只不过是不懂事的戏言,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副将,公主爱的却是能够同你并肩而行的男人,微臣……不配。”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可他说出的话是那样坚定,似乎早已在心中腹稿千万遍一般。
秦怀璧似是被一桶冷水兜头浇下一般。
过了半晌,她才勉强牵起一个笑容,道:“江楚珩,你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