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珩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萧逸尘发誓自己在那一瞬间看到了“白痴”两个大字,江楚珩复又落下一颗白子,
但在落子的刹那,
眉头却微不可闻地皱了一皱。
萧逸尘惊喜地“呦”了一声,待落下子后,他便得意地冲着江楚珩一挑眉。
“楚珩,你可从来没跟今夜似的下过这么臭的棋,怎么,有心事?”
他相当卖弄地从袖中抽出那水墨折扇,“哗”地一声展开,接着一起身,一脚踩上乌木棋盘,道:“若是同女子有关,本公子倒是能帮你一帮。”
江楚珩却是理都没理他,
因为常年握刀遍布老茧的手指轻飘飘地夹起一颗棋子搁在棋盘上。
他挽着嘴角:“承让。”
萧逸尘低头一看无处可去的黑子,
顿时丧气地垂下手去,折扇随着他的动作而合上,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行行行,败给你了。”
他挥手,命人撤去棋盘,又打发走了那一水的侍婢,道:“行了,也不用瞒我,是不是那小公主又给你气受了?一盘棋你光走神就走神了七八次,棋子也落错了不下四五次——你可别说是喝酒喝的,往常你可是千杯不醉的主儿,我这辈子都没见你因为喝酒失态过。”
他二人是挚友,之间一向是知根知底没什么秘密的。见他这样问,江楚珩便叹了一口气,从地上提起一缸酒来,去了酒封,对着瓶口便干了一大口,直到那酒坛子见了底,他才发泄似的将酒坛掷到地上。
装着女儿红的酒坛子总是格外厚重,落地发出的声响说脆不脆,说闷不闷,听着不痛快,在酒意之下便渗出一股烦躁。
他倚着棋桌,手臂搭在膝盖上,仰起的头枕着桌面,模样格外颓唐。
“怎么了?光顾着喝闷酒,
有事倒是直说行不行?瞧你这窝囊样,好歹也是个将军,
别弄得跟个山野混混似的,让人瞧笑话。”
江楚珩闻言“啧”了一声。
“少说风凉话,老子本来就是个山野乞丐出身,谁敢笑话我一个试试?”
“你还跟我上纲上线了。”
萧逸尘有些不悦地用手中的扇子敲了他的额头一把,
自己也踢开了一缸酒,为自己和江楚珩分别倒了一杯,自顾地碰了,道:“让本公子猜猜——你这沮丧模样必然不是那小公主拿你如何,只怕是你自己心里头别扭,那小公主又不肯开解——我猜对了没?”
他含笑伸出酒杯。
江楚珩抬起头,一言不发地跟他撞了撞杯子。
萧逸尘挑眉道:“这下总肯说是因为什么了吧?”
江楚珩仰头饮下水酒,把玩着那五彩的琉璃杯道:“确实是我自己别扭。你说我一个乞丐出身的将军,别说公主,就是那平头百姓的其实也没几个瞧得起我,是不是?”
“出身尘泥,战无不胜,少年将军——这等传奇一生可比那些世袭贵胄听着有意思。”
萧逸尘一骨碌坐起来,认真道:“我今儿个还听到雨霖铃的说书先生讲你大破千忧国是如何的神勇铁腕,比之杨大将军年轻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这等在百姓口中神话的人物,若是连你都看不上,只怕天下无人能入旁人的眼了。”
江楚珩不耐地将琉璃杯砸在桌上:“你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别装出一副老成模样,你我相处七年有余,你身边那群莺莺燕燕就没有一个近过你的身。”
萧逸尘的酒量显然极差,才两口的工夫,他面上已染上了一层醉色,他打了个酒嗝,噌的站起身来,撸起袖子,借着酒意颇有些想要起身同江楚珩干架的意思。
“老子这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是个——嗝。”
他打了个酒嗝,忽然一个踉跄倒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