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刺史盯着那破局的黑子,不由恍然,道:“将军棋艺精湛,下官自愧不如。”
江楚珩摩擦着棋子道:“这棋盘同战场其实并无区别,棋子用好了,便能破局无数,用不好,便是作茧自缚,寸步难行。”
程刺史道:“还请将军不吝赐教。”
江楚珩捞起一把棋子,摊开手掌,接着用力一握,道:“这黑白混乱之中,并非只有黑子和白子一方获利的可能,也可能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还有一种可能——”
碎成细沙的棋子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洒了满棋盘皆是。
“那就是,玉石俱焚。”
程刺史察觉到了他话中有话,便谨慎地不言语。
见他不出声,江楚珩便接着拿起一颗白子落下,道:“有的人总是不甚在意棋子,觉得棋子的死活并无所谓,可是他怎么就不知道,执棋之人是否永远会是他。”
门外隐约传来兵戈之声,程刺史脸色一变,透过窗纸看到窗外带着侍卫包围了整个刺史府的郑文熙,顿时手一抖,手中的棋坛便洒了满桌。
“将军,你……!”
江楚珩继续布着棋盘,道:“程大人别急,贵府的账本我已交到京兆尹手中。
“其实若是只有个账本也不算铁证,只是不凑巧,那险些被你灭了口的刘师爷捡回了一条命,昨夜便带着那些知晓内情的家奴漏液前往京兆府诉了冤情。”
程刺史愕然,猛地站起身来道:“你说什么?刘师爷?”
江楚珩道:“你虽没什么本事,可刘师爷却是个有脑子的,发觉了我的伸缩剑之后便趁你不备吃下了早备好的假死药丸。”
一个黑衣人随着他的话而无声落地,却正是前日他程刺史吩咐杀人的暗卫。
江楚珩头也没抬,程刺史愣愣地看着那黑衣人走到江楚珩的身边恭敬跪下。
江楚珩示意那暗卫摘下面罩。
他漫不经心:“好歹你也是个刺史,怎么会这般蠢顿?前日吩咐暗卫杀人的时候,难道你就没发觉,你的暗卫早已被我的人掉包了么?”
程刺史盯着眼前运筹帷幄的少年,不由狠狠地握紧了拳头。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灵溪院中,程夫人面色惨白地问道。
她不再装疯卖傻,往日浑浊的眼中已多了些光。
少官打扮的秦怀璧已除去了面上人皮面具的掩盖,嘴角带笑道:“说来也是简单。”
“那日我无意前来时便发觉了你的不对,我见你被困于此,便有些奇怪。
“因为若我是程刺史,在此地如此一手遮天,就算是将你杀了也是无人询问,那么留你一命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便是,你还有用。
“我当日才要进屋,你便做出一副发疯模样,我便猜测,你会不会是在阻挠我进屋怕我发觉什么。
“至于是利用你做什么呢?我想,也不外乎是掩盖些不该为人所知的,而他才动手毒死了温庆公主,那么他的目的必然是打断此次赈灾,那么藏在你这的,恐怕就是那见不得光的赈灾银两。
“若是派大批守卫在此,反倒是引人注目,倒不如借一个疯女人的掩护,寻常人见了,自然会以为程刺史是为了掩盖家丑,更会觉得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女人必然恨他,不会愿意为他保守秘密。
“而你口中一直念叨着女儿,却不像是在装傻,慈目之心最诚,这后院也不见符合年岁的少女,程刺史为人阴险狠毒,我便猜测程刺史是利用你女儿威胁了你。
“我本无意窥探辛秘,可我胜在了人心。
“我好心救下了因灾情而落魄的女子,而就在那些女孩之中,有一个身穿红衣的姑娘。
“我见了你手中的红鞋便觉那布料眼熟,于是我这才拿上那只鞋,回了京兆府中请我身边手艺出众的纺织女察看。
“果真不出我所料,她一眼便认出了那红鞋上的针脚与面料她曾见过。
“那个姑娘的名字是——”
她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然而就在她才说完,便看到地上折射出一个人影。
那人影无声无息地举起了刀尖。
秦怀璧猛地回过头去,正将那人的脸看了个正着。
看到袭击自己的人,她却是因为震惊而睁大了眼睛。
这个人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