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朗闻声转过头,依着那抹碧色的裙摆缓缓往上扫去,最终落在女子那张平静的面容上。
“溪太医,恕孤多言,这乃是上元的家事,你一介云国使臣出现在此,已然是不合规矩了,还是趁早离去吧。”
沈落溪听着江明朗指桑骂槐的话,眼中不仅没有显出半分的恼羞成怒,反倒颇有兴味地环抱着双臂,朗声道:
“太子殿下,你口口声声说着不合规矩,但陛下可从未宽宥你能够擅离东宫,那太子今日跪在此处,岂非也是大大的越矩?更何况……”
沈落溪状似无意地拖长了尾音,却是在将江明朗的好奇心彻底吊足后,又风轻云淡地转眸望向了别处。
江明朗心底暗恨沈落溪狡猾,但被后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只能作出一派沉稳自持的模样,正色回应道:
“放肆!里面躺着的乃是孤的父皇,孤不过是一时关心则乱罢了,等到父皇醒来,孤自会向父皇请罪,但寒妃的罪过,可是不容辩驳的!”
江明朗的语气慷慨激昂,沈落溪用手捂着唇,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殿下若是觉得寒妃娘娘有过错,那也该先禀明了贵妃娘娘,交给她来处置,可现下你跪在乾清宫外,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看去了,只怕会以为殿下是在逼宫呢。”
话末,沈落溪又适时地发出一声轻笑。
听着像是在调侃,落进众人的耳中却如催命的魔音般,登时便让一众大臣吓得直低下了头。
“逼宫?好大一桩罪名啊!溪太医,你当真以为孤不敢动你么!”
江明朗冷笑着剜向沈落溪,阴鹜的眸子里迸发出蚀骨的厌憎。
如果不是她,他又岂会落到今时今日的下场!
“是,你不敢。”
沈落溪的眸光越发淡然,丝毫未因江明朗的怒斥而生出丁点的涟漪,“我乃是云帝亲封的女相,景国使臣沈留白更是在洛京城中,且又有其余大小三十多个部落使臣前来朝贺,太子殿下,你莫不是真的想反?”
江明朗见沈落溪搬出了沈留白,又捏出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哑然之下,喉头间翻涌的不甘与怨恨更是要灼烧尽他的理智。
“你别以为孤不知道,那沈留白分明就是你的……”
江明朗怒指向沈落溪,就在他将要口不择言时,一道似笑非笑的男声由远及近传来——
“本王听闻帝君身子不适,心里放心不下,所以不请自来探望,这厢有礼了。”
只见寒允安唇侧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意,先是对着众位跪地的大臣颔首示意,而后望向江明朗,以状似宽慰的口吻和起了稀泥:
“殿下,溪太医可是咱们三国史上的一位奇女子,这冤家宜解不宜结,照本王看来,你们二人都往后退一步,一笑泯恩仇,岂不是皆大欢喜?”
江明朗品出寒允安的弦外之音,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原先还愤慨的眸色倏然一变,竟是主动向沈落溪低头道:
“溪太医,方才是孤失言,还望你莫要放在心上。”
沈落溪冷眼瞧着意图搅局的寒允安,眼尾轻挑,冽然的气场骤显。
众人各自眼观鼻口观心地将头垂得更低,只觉周围的气温越发低得瘆人。
这时。
殿门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