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个下贱舞姬,何必……”
上元帝君贬低的话脱口而出,在接收到来自慧娴皇贵妃漫不经心的一瞥后,又讪讪地改了口:“那就依你所言吧,动作快些。”
迎着众人的注视,沈落溪引着舞姬走近了偏殿。
殿内的烛光并不如正殿那般通亮,舞姬慢慢地褪去那一层包裹着身体的薄纱,肌肤因空气中的冷意而泛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放轻松,你这病不难治,就是汗腺毛孔堵塞罢了。”
沈落溪一边儿出声安抚着有些紧张的舞姬,一边儿如话家常似地接着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家中可还有旁的父母兄弟,又或是姐妹。”
“妾贱名方媚,家里爹死的早,娘也跟着改嫁了,我孤身一人被卖入了乐坊,早已是孤苦无依。”
提及到过往的事,方媚的脸上不免多了几分哀戚,渐渐忽略了腋窝处银针刺破皮肉的疼痛。
“那你可愿意跟着我。”
沈落溪不紧不慢地将最后一根银针刺入,语调和缓。
“你不嫌我的出身微贱,不怕我没落了你的脸面么?”
方媚从未想过,第一个会主动提出要替她“赎身”的人,竟然也是沈落溪!
沈落溪轻笑着摇头,声线清冽,一字一顿:
“乱世之中,你一介弱女子能走到今日今时的地步,已然极为不易,我们同为女子,该是惺惺相惜,彼此守望相助才是。”
方媚活了二十多年,未曾听过像沈落溪这般惊世骇俗,却又让她震撼发聩的论调。
她不再犹豫,再望向沈落溪的时候,她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真切和虔诚:“好,我愿意!”
一炷香的功夫后。
沈落溪与方媚从偏殿走出,重新步入众人的视野当中。
“回禀陛下,方姑娘的狐臭已然治好了,如果陛下还有旁的话想问,就尽管问方姑娘吧。”
沈落溪退至一侧,上元帝君狐疑地闻了一下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儿,再度沉声问道:“朕再问你最后一遍,你的狐臭是否与溪太医有关?”
方媚郑重地叩首一拜,掷地有声道:
“妾的病是来自爹娘遗传,方才跳舞的时候幅度大了些,出汗更多,故而才会有气味散出,乐坊里的姐妹也尽可为妾作证。”
苍云瑄本以为十拿九稳,不料方媚竟会临时倒戈,瞳仁中的冷冽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
“方媚,你别是受了溪太医什么恩惠,所以才如此昧着良心说话,毕竟这饭可以乱吃,有的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方媚无视来自苍云瑄的威胁,如沈落溪一样将背挺得更直,“妾绝无半句虚言,溪太医宅心仁厚,妾为她的仁义之举所感动,万万不敢再助纣为虐!”
刹那间,殿内的风头又不觉转向了沈落溪。
苍云瑄不肯就此轻易认输,眼珠子骨碌一转,言辞极尽犀利地向方媚和沈落溪泼去了脏水——
“方媚天生下贱,骨头最是软了,一个娼妓的话哪里可信?溪太医惯会笼络人心,收服她自然不在话下,只是我实在怀疑,溪太医如此长袖善舞,安的究竟是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