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过去应该在虞府的范围内。土地面积被限制后,入口就被划到了院墙外。
莫惟明他真正走在甬道里时,为眼前的景象感到了一丝惊异。
刚才那疑似虞颖的呼唤,他未敢回复。而那声音响起之后,走廊的灯便亮了起来。一盏接着一盏,每一次都恰好在他即将踏入黑暗时点亮。
比起虞府以木材为主体的建筑风格,这里的氛围现代化很多,一丁点古典气息都没有。莫惟明甚至有点怀疑,这里真的是通往虞府内部的道路吗?说真的,它更像医院的走廊,涂了一半墙漆,上半部分连着天花板都是惨淡的白。
“接下来请直行,不要打开侧面任何一扇门。”
“……”莫惟明微微吸气,“我们已经进入灵脉了,是吗?”
“是的。从现在开始,我们的行为已经不再会引起老夫人的关注。”
莫惟明沉默了一下。通过这种说法,他感觉到,虞老夫人好像在虞府上下都长着眼睛。她的孙女到哪儿,眼珠子就会从旁边的墙壁上张开似的。虽然历史上好像的确有过传言,证明这种妖怪真实存在。但现在怎么可能呢……她可能有自己“关注”的方法。
“冒昧问一下,孩子就这样被带离,她——老夫人,不会察觉吗?”
莫惟明试探着。九方泽倒也没有隐瞒太多,他以一种委婉的方式回答:
“只要在大概的范围内,她不会发现。我们虽然还在范围之内,但如果有什么……过激的举动,她不至于有太敏锐的感知。”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莫惟明不再过问,他换了个话题:“从什么时候起,我们进入了灵脉?”
“下楼梯的时候。注意看路,医生。”九方泽提醒,“不要停下来。如果面前有黑影闪过,不要在意,那不会伤害我们什么。从走在平地上的那一刻,我们看到的场景可能是不太一样的。这就是灵脉。即使经过改造,也只能看到我们潜意识的产物。”
“我在书里看到过。据记载,灵脉,尤其是六道灵脉的模样,可能是超过我们人类的感官所能认知的现象。所以这一处改造……是为当事人的意识做了反馈吗?”
“是的。按照当时的说法——将灵脉内固定成特有的布局,才更困难。”
不知道九方泽眼里的灵脉是什么模样,大概,和真正的虞府内部相差无几。莫惟明没打算过问。他只是尽可能保持平静地前进,视线不断地在四周探寻。
自己眼中呈现这个样子,可能……是自己一直在中心医院工作的缘故吧。也可能是因为此行的目的。太像了,这种墙漆的颜色,地板,甚至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九方泽说的黑影,他并没有看到。但透过这双镜片,他确实可以看到,偶有模糊的、让环境略显形变的光雾,一团一团的,较高,可能是一种“人形”。他并未声张,只是默默地穿过它们。走过去的时候没有什么阻滞感。也许是心理作用,他会感到微微的寒意。
路并不是笔直的,偶尔会有转弯。好在没有岔路,他只要顺着走就行了。路上,确实偶尔出现几扇门。他并不仔细去看门的模样,和上面的标识,但凭路过那一瞬的感觉,他认为很像是在医院的那些科室。间距,和门的颜色,都很像。
脚下忽然传来响动。他低了头,不知何时有水蔓延过来。他向前望去,水似乎是从某扇门的下方溢出来的。刚踩到的时候,莫惟明还真怕一低头看到大片红色的血迹。不过,不论是不是,他也不必害怕——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离开水渍的范围,他甚至留不下脚印。有的房间会传来电钻的声音,不知是在装修,还是象征了牙科。声音不大,不算噪音,甚至显得很遥远。还有的房间,会传来人的呜咽,听不出是男声还是女声。这动静虽令人毛骨悚然,但只要走过这扇门,异状便会消失。
终于看到尽头——漫长的折磨要结束了吗?尽头的双门紧闭,在门的上方,“手术中”的提示红灯亮起。
现在可以进去吗?他不清楚。但当他把手放在门把上时,红灯灭了,变成绿色。
“……”
莫惟明做了一个深呼吸,推开了门。
真是奇怪,和普通的手术室别无二致。不过,居然有无影灯,一般的小医院可见不到这种高档的东西。九方泽将虞颖放在床上,让她自然躺平。莫惟明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医用手术帽、口罩和手套。他还为九方泽递了一套。
“你一定知道,我就不多说了。如果要近距离看的话,不要让头发什么的掉进去。”
“我知道。”
做好准备后,莫惟明再度深深地吸了口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用力。他终于能认真观察这孩子的状态了。外貌年龄,与九方泽说的实际年龄相比,要小一些,不知道是营养的问题,还是受法器的影响。
她……瘦了很多。这种瘦当然是不正常的。就好像人已经死了,没有太多尸体的保鲜措施,于是缩小了一些。但相较而言,没有真正的尸体,或植物人那样病态。可能也是因为琥珀的作用。至少,不像重症区的患者那样凄惨。
“我得先了解一下?她是怎么保持营养的?”
“输液。”九方泽答道,“葡萄糖,生理盐水什么的。”
“很奇怪,我没有看到她手臂上有针孔。”
“它们愈合得很快。基本上,只要针头拔出来,用不着止血,洞就消失了。”
“这样吗……那么,营养液的配比是否正常?”
“什么配比?”
莫惟明一时无言以对。但他知道,不能对没有医学知识的人奢求太多,他能想着去了解那些需要的东西,就已经很不错了。何况虞颖的体质,可能也不能用一般人的标准来判断。
“在葡萄糖、氨基酸、维生素等量与比例未知的情况下……她竟然能撑这么久吗?但听你说有关愈合的问题,倒也不算奇怪。”
九方泽抬头看向他。只露出双目的莫惟明的眼神,在此刻显得锋利,正如他手中泛着寒光的刀片一样。现在的他,与自己所认知的那个瘦弱的医生截然不同。虽然很不情愿使用这种比喻,但是,九方泽确乎联想到一位优雅的屠夫。
他的大小姐,像一块早已无法挣扎的猎物。
隔着口罩,莫惟明郑重其事地对九方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