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着真是太好了……”聆鹓小声地说,“我很想你们。”
卯月君当然知道“你们”是在说谁。从清和残花到羽乏槐荒,卯月君始终是一个沉重的名号,就如同其他任何一位走无常一样。没有谁是一样的,也没有谁与上一任是一样的。清和残花除了这卯月君的头衔,什么也都没给他留下。
“我也是。”他只是这样说。
“你……想过找她吗?”聆鹓试着问,“虽然我听说,转生后的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呵呵,”隗冬临突然插嘴说,“若是这个肤浅的目的,想必他也无法当上走无常。”
卯月君并没有被激怒,也没有搭理她。他只是平静地对聆鹓说:
“不,不会的……这不是我成为六道无常的原因。直到现在,我还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死——我死时,她死时,我都不知道。只是为了和六道无常的规则作对吗?她是有大爱的人,但我不是,恐怕我永远也无法成为她那样为人所敬仰的卯月君。我只是想知道,她愿为此放弃生命的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为此,我可以去走她走的路。”
“这样啊……”
不等聆鹓接话,隗冬临倒是若有所思。她这次没再有什么不礼貌的反应,或者做出什么刻薄的评价。她只是在短暂的思考后这样说道:
“即便是同一条路,你也未必就会看到她所看到的风景。你们本就是不同的,眼睛生来就长得不同,踏上这条路的理由也不同。就算看到了,也未必有她的感悟。你可别怪我说得难听,你们终归不是同一人,这问题不是说你这么做就能想明白的。”
“我知道。”他淡然地说,“但直到我找到答案之前,我都会作为卯月君存在着。”
“……”隗冬临发出一声嗤笑,“啧,地狱的老大还真是不做亏本生意。”
话说到这个时候,“治疗”已经完成了。原本聆鹓觉得这阵冷意让她手臂刺痛,但很快就变得酥麻,不再有感觉。何况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这会儿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伤口不仅不再流血,还有一条新的手臂出现在伤口之外。
它是用冰打造的,晶莹剔透。更为神奇的是,里面能清晰地看到血液在流动。那些细小的血管,都被某种力量在内部精心雕琢,它简直像是透明的人类手臂一样,代替了聆鹓失去的那部分。就连卯月君看到,也忍不住发出感慨。
“这真是……你是如何做到的?不对人体了解得细致入微,是无法精确复现的。就算知道这一切原理,完全修复出来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卯月君承认自己对她刮目相看。同时他也意识到,这女人兴许与自己初印象并不相同。
“不算太难吧。我确实很了解,从小就。毕竟我家里是开武馆的,为了取胜,也会对人体有详尽的了解。不过,叶姑娘,你可要注意了,这手臂是不能活动的。它只能充当义肢,毕竟冰从来不是什么柔软的东西。比起寻常的冰,它不会轻易融化,也经得起磕磕碰碰。但再怎么说,你还是妥善使用吧。万一出点问题可没人能治,我也没义务时刻帮你。”
“不管怎么说,真是谢谢您了!”
“那么这个匕首,我就要收下了。”隗冬临拿刀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没有意见吧?就当是一次交易。以前我没怎么注意过它。现在想想,或许是有我忽略的作用。”
“没事,您就拿着吧……”
说难听话,就算聆鹓不给,她要抢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卯月君的敌意有几分松懈,但并不代表他完全信任这个女人。他追问道: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话说回来,你为何出现在这儿也是令人奇怪的事。”
“我都没有过问你们,不至于这么好奇、这么苛刻吧?但,算了……就告诉你们。我要去寻找朽月君。神无君告诉我,他大约会来这种地方。有趣的是,那个鲛人也告诉我,她是和神无君一并来的。为什么告诉我这种陌生人呢?或许多少也在忌惮我,才搬出六道无常的名号吧。无所谓,我不在乎。”
“我看你倒是活得很清楚。但是……真没想到这里竟然聚集了这么多的六道无常。”
“很热闹,对吧?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聆鹓只觉得一阵恐怖。皋月君、神无君、朽月君、卯月君,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凭她的身份自然没有头绪。这地方如此混乱,该不会……谢辙他们也在这里?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消息。真希望他们现在还好。
她想他们就在这儿,又想他们可千万别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