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辙猛地回头望着她,心情十分复杂。一来她这说法,是确认云外镜就在此处的。可二来呢?竟有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来过,还破坏了锁。不用多想,他就可以确认一定是早上那个女人和佘氿他们搞的鬼。
“那——”
“云外镜倒是没事。”她立刻说,“我们检查过了,没有被破坏或是掉包。真不知是什么人做的,简直是公然挑衅……倘若只是想看看,我们也愿意做展示的。不过很可惜,云外镜已不再像过去那样有求必应了。”
“好像……听说过。”谢辙含糊地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外镜中,住着一位知天晓地的付丧神,自称为晓。据说数百年前他还在雪砚谷呢,后来便离开了。好像同一年,谷中一位手持妖刀的前辈出了意外……听闻他原本是要接任六道无常,弟子们都很高兴,雪砚宗能出两位以善闻名的走无常。我家向上几代人,都是谷中弟子,据说还与那位前辈亲历过沉山之战。所以我家传下来的故事,我一直深信不疑。”
“沉山之战?”
“谷中是这么说的……与云外镜,还有一个香炉的争夺战,发生在雪砚谷。那时候,当今的霜月君抽出封魔刃——”
“啊……这我知道,那小山头填平了一处凹谷。”
“是了,虽说只是个小山头罢了,但确实有个气派的
名字呢。”牒云笑了笑,接着说,“那时候,霜月君还只是雪砚宗最小的师妹。如今已经……很多年了。对了,那,你们找云外镜,原本所求何事?莫要怪我多嘴,就算那付丧神还居住在这儿,按照流程,我们也该过问。当然,如今您若是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有求于云外镜的并非是我,而是刚才那位出去的公子。他的兄弟在十多年前忽然杳无音讯,他一直在找他。在来时的路上,我们还听到不好的传闻,说他兄弟与坏人厮混在一起。所以……唉。可惜出了这样的意外,忙得他连兄弟的事也顾不上在意了。但,那付丧神怎么会忽然消失呢?他可曾与雪砚宗道别?还是说,灵体出了什么意外……”
“我想,应当不会吧。毕竟那是很久前的事了,连我们父辈也不得而知。听说他是自己离开的,与谷中的高级弟子们道过别。但没人见他大摇大摆地从谷中离去,或许是走了什么灵脉,再要么干脆从镜中离开。”
“付丧神怎么会离开自己的本体呢?至少,他得带着镜子……”
“这世间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怕在妖魔中,也一定有强大得足以摆脱本体束缚的妖怪……人间很大,历史很长,就是这样无奇不有的。说不定也不是摆脱了束缚……”
“……而是他所能脱离的范围足够遥远?”
想到这儿,谢辙忽然忆起白天的阿淼。它一下就消失了,莫非是……超过了阿淼原本能离开三味线活动的范围?他忽然紧张起来,手上将毛巾攥出一把水。不对,不应该……倘若如此,先前他们与朽月君和枫交战的那次,薛弥音说过那时她与阿淼分开行动。几条街区的距离也足够远,就算是山崖——
山崖……山崖。谢辙真不敢想下去,尽管寒觞确实是在那里发现她的。可就算是山崖,这个距离也应该……还是说,三味线损毁了?谢辙只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咚咚咚。
“进来吧。”牒云说。
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推开门,将头探进来,对她招了招手。于是牒云站起身,对谢辙说自己还有事务处理,有问题随时可以叫附近的弟子来。谢辙点头道谢,她便走了。等房门被闭上以后,整个世界忽然安静下来,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
令人窒息的死寂淹没一切。谢辙站起身,将水端出去准备重接一盆来,制造些声响。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聆鹓已经醒了。她坐起来,呆呆地看着前方的墙壁,眼里空无一物。
谢辙连忙放下水盆,跑上前去。
“你还好吗?”他不敢问其他的事,“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先喝杯水?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在雪砚宗。你等我一阵,我拜托其他弟子找些清淡的东西……”
他转过身正要离开,忽然被聆鹓一把攥住胳膊。那力道太大,痛得他一时半会缓不过来。这是一个病人会有的状态吗?他咬紧牙没叫喊出声。随后他回头望向聆鹓,看她双唇微颤,似乎要说些什么。
“弥、弥音……”她用的是气声。
“不要担心,寒觞已经和他们去找了。要不了多久——”
话音未落,决堤般崩溃的哭喊将今夜的死寂扼杀在黎明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