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鲛人的布料包裹下,他能在水中自如畅游,乃至在布匹里呼吸。披风很长,余出的部分在脚下盘缠,随着身体的转动卷在一起。当散开时,这些末端本看不出什么颜色,层层叠叠后,却有了可见的浅淡色泽,如泛出紫色的云霞。它们仍是半透明的,叠加到一起,才在水波中显出了轮廓,像繁复绽开的花朵,也似一条飘逸的鱼尾。
白涯无暇惊叹太多。许是因术法不见成效,一名鲛人忽然手持利刃,向他直杀过来。兵器上生有锈迹,鲛人男子挥舞起来倒是一副势不可挡的模样,悍勇地朝白涯劈刺。白涯认出他是早先回到此地,与泉姑娘争执的那一位。
他的尾部翠绿,有一片小小的破洞。
洞尾鲛人来势汹汹,倘若没有老人家的布料,白涯倒不知道自己扛着水中阻力,能否以快打快,迅速将他制服。而在此时,同样能顺畅行动的白涯立即就捕捉到了对手的破绽。尾巴上的破口让这鲛人的转向出现了迟滞,尽管微小,对白涯而言也足够了。
不远处有一块巨大的礁石,如碑般树立。白涯扫了一眼,心中有了打算。他对着鲛人身侧蹿了出去,绕向背后。鲛人连忙扭腰挥刀,顷刻间白涯已再度转身,把对
手变向的停顿进一步扩大,也有意引着他往礁石边去。没用两回,不等鲛人看出他的盘算,他出手如电,一把抓住躲避不及的洞尾鲛人。或许是那个破洞影响了他的活动,这位鲛人并不总能恰到好处地保持平衡。白涯借着冲势一鼓作气,将对方按上了石壁,另一只手扬起弯刀,下一刻便要朝要害砍下去。
“都给我停手!”
橙尾鲛人惶急地大喊。泉姑娘也冲向这边,显然不想自己的同族受到伤害。她游到两人身周,白涯这才撒开手,让到了一旁。
“你确实武力高超。”橙尾鲛人终于松了口气,和缓地说。
他们与旁余鲛人靠拢,白涯也出了水,在空地上落脚。泉姑娘安慰了洞尾鲛人一番,也回过身向白涯解释,颇为过意不去:
“刚才我告诉大家,海神的法器在你身上。我们觉得你很强……强到有能力帮助我们,把我们的宝贝抢回来。可是他们不相信——大家不信任人类,也不信你有那么厉害。”
“至少现在,我强不强不是问题了。”白涯撇了撇嘴,放下长刀,“行了,说到蓝珀,那就聊聊吧。东西现在在谁手上?”
泉姑娘不吭声了。她躲避着白涯狐疑的眼神,慢吞吞举起手,在自己后脑处的长发里翻找。她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脸一别,以头发包裹着一个小物件,忸忸怩怩地递到他面前:
“还你。你的剑,我不小心弄坏了……”
“没……没事。”白涯眼角抽搐了一下,一丝恼火灼烧着他的神经,“反正这本来也不是我的武器。可你拿着东西,也不早点给我?这不是耍人吗?”
泉姑娘的手微微垂落了寸许,连声音也小了:“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我总得保护自己,哪能什么都不留,一下子就交给你。”
“那现在怎么又还我了,不怕我是坏人?”
白涯气也没得出,只能无奈地摇头。泉姑娘听到了,飞快地转过半边脸,在长发的遮挡下瞧着他,语气变得坚定:
“我看你不是。你刚才拿着刀,能打伤他们——但你没有。”
“你呀,还是这么好骗……”她的一位族人苦笑起来。他用的是白涯听得懂的语言,大概算一种善意的信号。只是话里话外,还是透出不大信任的味道。
“不一定是骗吧。”另一个鲛人变了态度,在旁边帮腔,“老太太连织好的布都给他,肯定相信他了。老太太信他,他应该是好人吧?”
“老太太年纪一大把,可能糊涂了呢。人类巧舌如簧,谁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话,哄得老太太开心?没准就是要拿我们的东西呢。”
虽然针锋相对的局势已经缓解,可鲛人们的心思并没有统一。依然有不少鲛人坚持,不能随便信任外来人。一时众说纷纭,白涯懒得与他们争口舌之快。他拨开泉姑娘掌心的发丝,捏住蓝珀接到自己手里,顺嘴问道:
“你们给别人递东西,都是这么拿的?也太特别了。”
“不是的,我平时不这么做。”泉姑娘松开手,捋了捋长发,“可我们不能直接碰它。海神的宝石不祥,海里的生命碰到,都会有灾祸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