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微微侧脸。帽檐的阴影下,她的表情神秘莫测。
“你们从北方的大陆来。”
“是。”
“这样吧,你们先随我来。这些蜂子要是醒来,我们可回不去了。”
“为什么不直接杀死它们?”
“它们本就不多……采骨会变得更难。”
当白涯和这个女人同时从树林里现身时,祈焕和君傲颜都惊讶得说不出话。他们都太久没有见过彼此之外的人了,活生生的人,正常人——至少看上去是。在女人看到君傲颜的第一眼时,她的态度略显严肃,只对他们说事不宜迟,便带着他们走了。
三个人稀里糊涂地跟着她,用了一个时辰就离开了这座困了他们几天几夜的密林。云开雾散重见天日的感觉令人如获新生,更让人匪夷所思。或许他们早就到达了出口附近,只是被不知名的力量困在密林里。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出来了。
他们随女人一直走。天黑之前,来到了她远离喧嚣的小屋里。那座木屋不大,单独坐落在一处依山傍水的河畔。河流没有流经密林,偶尔有鱼儿忽然冒头,继而消失,令人安心。
小屋里有两处床榻,一处是竹子编的,就在会客的屋里。在进门之前,白涯就闻到屋中有着浓郁的中药味,却不苦,反而泛甘,掺杂了淡雅的花香。
她让他们将君傲颜放在床榻上,自己去里屋更衣。待她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他们不知该怎么形容这感觉,就像一个村姑褪去插秧的行头,换上大小姐的锦衣华服,整个人都变成了仙女儿。两头的例子都有些极端,却能完全表达出人的讶异。这材料倒还真不是什么丝绸锦缎,只是样式好看。最外面的罩衣是墨色的底儿,染了缟色大花儿,里面的浅色里衬扎着青蓝宽腰带,周身墨上缀白,白中带绿,绿里透青。卸了帽子,才知道她梳的是倭堕髻。虽然头上新插了饰品,还是有些乱。可乱归乱,人往那儿那么一站,让你能想起春日溪边的垂杨柳,亭亭玉立。碧溪、白絮、青叶,通通映入眼帘。
“你们叫我柳声寒便是了。”女人介绍自己说。
俩大男人觉得自己是从土沟里爬出来的泥巴虫。倒也怪不得他们,给谁丢在那种地方六七天,谁都体面不了。祈焕用清水帮傲颜擦了脸,她的脸干净很多,却依然面如土色。柳声寒为她把脉,另外两人呆呆地站在一边,希望能从她嘴里听到什么好消息。可这女人沉默许久,也并没有提及傲颜的伤病,反而把祈焕上下打量了一阵,问他说:
“你是从海里上潜时没有停留么?”
“……确、确实。”
“在这海里游泳,与江河湖都不一样。”
“嗯……”
“我一会替你拿药,你能感觉好些。往后,可不能再慌手慌脚了。”
祈焕连连道谢,白涯却还抱着臂,冷眼站在一边。直到现在,他对柳声寒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这感觉从他第一眼见到她时就没消失过。不巧的是,柳声寒的目光顺着祈焕追了过来,第二次在白涯的弯刀上停留。
“打第一眼见您时我便想说了:您这对刀可不普通。”
“她的伤怎么样了?”
“嗯……这样下去可不太妙。她不会死,但会活生生地受这份煎熬。你们怕是招惹了沿海不该惹的东西。九天国内陆的人,都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
这里的“他们”究竟指海神的信徒,还是说夜叉这一种群,几人不得而知。结合一眼看出祈焕身上的问题,不难猜出三人经历了什么。君傲颜躺在床上,意识清醒,只是依然发不出一声。她颤抖地伸出另一只手,费劲地碰到柳声寒的手臂,柳声寒握住了她。
“不要慌,并非不治之症。你不能说话,是因为你喉咙里发声的地方没有劲。他们是你的朋友,有什么事,他们代你答。”
君傲颜抿着唇,尽力睁大眼睛。等柳声寒说罢,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且问你们……”柳声寒再度望向两人,尤其盯着祈焕扶着的陌刀。
“啊,您尽管问便是。”
“这位可是大将军君乱酒的女儿,斩马傲颜?”
君傲颜差点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