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一个人都没有。
工作的用具随意倒在原来的地方,透过窗户,还能看到几家人凉下来的饭菜摆在桌上。但所有的村民都人间蒸发,不知所踪。白涯知道他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身后的追兵很快就会赶来,他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甩掉足够的距离。祈焕在岸上使了一种法术,借助符咒,在短时间内蒙蔽了追兵的感知——类似于一种障眼法。他们呆在原地徘徊了很久,这为他们的逃离争取了时间。
“这里只有这么一点村民吗?”
“不知道。”祈焕无法回答君傲颜的问题,“可在我的印象里,应该不止追上来的人才是。其他人离开了吗?”
白涯扫视四周:“没有人是收拾好行李离开的,但也不像是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
祈焕不记得了。按照房屋数量判断,当时确实有一半以上的信徒涌入海中,剩下的人或许不在,或许走不开。在剩余的人中,应当也有老有少。可现在他们都不知去向了。不论是夜叉这一群体,还是信仰着海神的信徒,这两方人究竟在想什么,他们的行为模式和动机之流的一切对三人而言都是谜团。目前而言,他们倒是没有弄清这些的必要。
大多数家门和店门是敞开的。祈焕大摇大摆走进去,招呼他们尽最快的速度搜罗有用的东西。对他们而言最有用的,无非是食物和药物。时间原因,他们一共只粗略翻找了四五家地方。其中一家看上去是药房,祈焕掀开一个箱盖,里面是白色的粉末。伸手进去,他发现可能是某种矿物灰与海盐掺杂的料,里面保存的绿鳃草隔绝了空气。祈焕一把一把抓了许多种稀奇古怪的药材,统统倒进一个布兜里。大不了,回头慢慢分开便是。
药房旁边就是一个像庙宇或是祠堂之类的建筑,里面却没有供奉先祖,“牌位”上写的只有名字,和名字下的数字。数字若是年龄,那他们都是一群孩子,或许是过去的童男童女吧。其数量之大令人瞠目。
最中央的大型神龛,左右两边倒都是模样狰狞的夜叉雕塑,他们也长得奇形怪状,许多手里都攥着不同的兵器。那些兵器,他们倒是都在夜叉手中见过。若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雕塑,他们一定会心生疑惑。可如今看来,所谓的三头六臂,也不止是夸大而已。
不过……这神龛内部却是空空如也。可能直到今天也没人知道海神的样子。再或者,不存在的样子即是海神真实的样子。
祈焕在祠堂里发现了他们的箱子,基本没被动过。君傲颜从别人家里牵出三匹马,尽管它们看上去病恹恹的,现在也不是挑剔的时候。白涯让她把所有的牛圈羊圈都打开,傲颜不解,但照做了。在海边专门饲养的动物可不多,估计是与内地的其他地区交易所得。白涯随手搜刮了一些吃食,都是很普通的东西。米与面,在这偏远的海岸不算常见,或许来源和那些牲畜是一样的。将所有的行李、食物和药材放在马上,马儿们已经很不情愿了。
“怎么走?”祈焕问,“事先说好,我可不想走那片林子啊。”
“我有办法。”
说罢,白涯掏出一个火折子,引燃了这里。另外两人不知他的用意,只得在火势扩散之前随他提前离开。不一会,村里为数不多的鸡犬牛羊都闹了起来。它们尖利地叫着,在村里肆意奔跑。火焰永
远是动物们最为本能的恐惧。不多时,动物们纷纷穿过村子,冲向了村子后方那条宽阔而寂静的小路。慌乱之中,竟然没有一个小动物进入密林。就好像所有小家伙都知道那个地方潜藏着什么不可名状的力量。
“看来还是要穿过村子。”
“若其余的村民在路上埋伏?”祈焕问。
“那你选。”
“当我没说。”
身后很快传来奇异的叫声,那是他们早已听惯了的夜叉的声音。他们在愤怒吗?为没有追上亵渎神灵的这些人。倘若他们理性尚存,这阵哭喊一般的怪叫又是在缅怀这些即将被焚烧殆尽的房屋吗?没人知道。
至于接下来要去哪儿,他们没有任何头绪。天黑前,他们只是骑着马,尽可能往这条道路的深处走。这条路越来越窄,变得不再像路,而只是被旅人踩踏出的小径。天渐渐黑了,这几匹马也愈发慵懒,不愿意走路了。他们不得不停下来,找到一处空地稍作休息。
“若能一口气走下去就好了,也不知会不会被追上。”
“你说得轻松……”祈焕捶了捶肩膀,“你不累吗?我到现在浑身上下都快散架了。”
“你锻炼太少。”
“屁!”祈焕捏着鼻梁,左手不自觉地挠着右臂,“之前我被一个妖怪带上岸去,速度太快了,我冒头的时候居然有种晕船似的感觉。啊,我只是很小的时候晕过船,浑身难受。但感觉也不那么单纯,浑身上下都痒,关节痛,肉也痛,没一个地方对劲……有时候还上不来气,一阵阵地头晕、恶心。”
白涯生了火,亮起来的一瞬,祈焕看到他凝重的神色。之前大多数时候,他的表情仿佛对任何事都不在乎,此刻却忽然像变了个人一样。
“你这可能是病。”
“什么病?感冒?”
“我随父亲在海边游历的那段时间,得知那里经常有人会死于一种病。如果下水或者上游速度太快,都有可能发作。听起来你这症状很像。我们那时还以为是寄生虫或者其他什么传染病,不过你这么一说,可能与水的压力有关系吧。有些尸体的皮下还有气泡呢。”
“不是吧,你别在这种时候吓我好吗?”
“你自己看看,你手臂上都是红色的网。那些死人身上也有奇怪的淤青。”
祈焕立刻低头,发现自己身上除了被抓出的印子外,还有那种红紫色的血管网一样的东西。不是很明显,但的确存在。他有些紧张,也不敢再挠痒了。
“那这玩意,怎么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