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云清弦无意识地发出声音,清盏也长开了嘴。
“嘘。”
那人比了个手势。两个姑娘点点头,让开了这道门。绢云寨的木头捏起来都是软软的,他们砍的是山里特殊的木料,因而器物都没什么声音——包括门。直到有人的影子悄悄从门外蔓延进来,笼罩到桌上。
“为什么会没有呢?我觉得她离我们很近,我几乎都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黛鸾傻呆呆地说。
山海并没有抬头,发出闷闷的声音:“什么味道?发带上的吧。”
“一种淡淡的,淡淡的香味。”黛鸾望着蜡烛比划着,“是我从来没闻过也说不出的味道。和凡间的花果都不一样,可能,是天上来的。”
“你想疯了。”
“说不定是那香囊呢。虽然她好像已经弄丢了……唉,我都看见她了。”
黛鸾的脸颊痒痒的,感觉有小虫在上面爬。但这么冷的天哪儿来的虫子呢?她不耐烦地摸过脸,勾住不属于自己的发丝。她昂起头,正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山海猛抬起头。
“……”
“真的。我是想疯了,想出幻觉了。”
说着,她合起掌,突然拍了一下慕琬的脸。
“哎我去——”她嚷起来,“你怎么打人呢!”
大概就是这么句话,让黛鸾又呆了一阵。她看了一眼山海,又转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清弦与清盏——还有不知何时散步回来的池梨与默凉。四个人在门口窃窃私语着,大概是在交流什么,但黛鸾的脑子一片空白。
她猛地勾住慕琬的脖子,半天都没有撒手,差点给她勒得背过气去。
这是个注定不会安静的夜,若不是池梨他们再三提醒,黛鸾能把整个寨子都给闹醒。
“你们知道吗?那个灵脉实在是太好看了……我是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当时只是害怕,只是冷。我太久没和你们在一起走了——我以前也是一个人,但没走多久就遇到你们,还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的。”慕琬叽叽呱呱地说着,像是要把前几天都没说完的话全补回来,“到处都是星星,头上,脚下,东南西北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亮闪闪的,太好看了。我真遗憾我不会画画,不然我一定得想办法给你们比划出来。不过星星该怎么画?它们是发光的,是不是应该用黑色的纸和白色的墨?我啊……”
她肆无忌惮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仿佛在努力掩饰、极力抚平那些疮疤——看得见的和看不见的。她想让她们在这一片热闹中都化为泡影。这种苍白的掩饰,几乎让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更何况,她是把头发批下来的。
“梁丘……”山海轻声打断了她,“你的发带……”
“啊!”她看向桌子,抓起自己的发带来,“这不是在极月君哪儿吗?怎么在你们这儿,他来过么?还是我以前落在你们这儿的……”
山海还想说什么,但终归是觉得不合适,便闭上了口。黛鸾一直听着,这会儿却突然冲上去,往她的额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雪砚谷的额饰几乎要摁进她的皮肤,盖戳似的,有点痛。但这比起其他形式的伤口与疼痛,要好得太多。
“你和山海都吓我!”她大喊着,“还有施无弃,你们都吓我!”
慕琬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抱着,什么也不再说了。
山海与她面对面,他借机指了指门口。池梨与默凉倚靠在门边,一直在看着她。那眼神说不上敌意,也谈不上友善,那更像是某种观察,某种审视。一般这种情况下,绝对能激起慕琬的不满。但她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侧着眉,表示询问。
黛鸾从她的怀抱中抬起头,对她说:
“他们是池梨和默凉……默凉是默家的继承人,唯一的继承人。”
“啊,我听过。”于是慕琬友好地对他点头,“是一个庞大的家族……曾经。”
她最后的声音很小,但默凉还是听到了,不如说她一开始也没准备掩饰,只是觉得不礼貌便压低声音罢了。
“曾经。”默凉重复了一句,不是挑衅,而是确定。
“抱歉……”
“没事,事实如此。”
山海轻皱起眉,苍白的嘴唇微微颤动,鼓起勇气似的,示意了池梨的方向。
“那个是……是,是——你们掌门的女儿。”
慕琬似乎没听懂,在座位上愣着没动。她脑海里对这个说法是没有概念的。反倒是池梨,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她面前,直直望着她。
“你是我爹最后的弟子?”
“……”
“一点也不像我嘛。”
门外,霜月君与水无月望了一眼那间小小的、亮着烛火的、在先前还热闹至极的房子。随后,二人的眼神短暂交错。
霜月君眯着眼,抬起一根指头,指向他挂着唯一一把剑的腰侧。
“那把赝品……你,出鞘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