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从飞速翻动的书页间窜出来,像是一道液体溅射而出。他们很快发现,那的确是一道液体——在蓝色的月光下微微发紫。那么它便是红色的。
是血。
血溅落到地上,在下坠的过程中迅速成型。待它落到地上的时候,几人看清了它所化形的真正模样。
是一个天狗!
它浑身都覆盖着暗红的血,仿佛在流动一样,这令它龇牙咧嘴的模样尤显狰狞。就连嘴边的涎水都是红色,独眼睛的位置是两处漆黑的洞,里面似乎空无一物。谁也猜不透这血液之下是否真的空空如也,血液只是一层外壳,还是说下面存在着实体的什么。或许必须将它一分为二,才能从断面确定什么。
“退后!”
神无君大喝一声,就在那怪物腾空而起的一瞬。它冲过来,神无君举起交叠的双刀,血天狗的前爪死死抵在张开的结界上。结界上像是有半凝固的两个血块,狠狠地研磨着,有液体落下去。神无君闻到一股难以名状的腐臭。其他人狼狈不堪地向后撤离,谁也不知这怪异的东西究竟还有多少把戏。
“满月之下,这东西的灵力源源不断。”尹归鸿恶毒地说,“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多久。”
寒觞用引燃的长剑从侧方狠狠劈下去,竟然真就将这天狗一刀两断。“刺啦”一声,似是有水熄在灼热的金属上。实际上那一刻寒觞的确感觉剑身的火焰小了一阵。
这一刀看上去很轻松,寒觞本人也觉得那触感过于轻快,如抽刀断水一般。但很快,断面的圆周有密集的血丝重新让分裂的部分相连,像是有几根蠕动的血肉触手,把分开的两截相互拉扯回去。也如被刀斩断的水一样,它立刻重归完好。
但血的天狗被激怒了。它立刻将攻击目标转向寒觞。他一步跳到房顶上,那天狗也一跃而上。在它腾空而起的那一刻,它的背后张开猩红的翅膀。没有羽毛,血液就是它的骨架,形状像鸟与蝙蝠翅膀的结合,中间的血膜上有几处洞,但因其液态的形式而不定。蓝色的月光穿透它,让这对双翼呈现出微妙的深紫。
寒觞马上躲闪,一人勉强与它周旋。屋下的问萤想要帮他,却不知如何插手。谢辙焦急地问神无君,这东西究竟该如何应对。
“大概是用叶姑娘的血特制的墨,抄录或改写了哪个天狗的记忆。既然能为他役使,应该,是他某个前世的使魔,而他腰间的玉就是关键。但……”
“破坏那个东西就成吗?”聆鹓问。
“不。即便如此,这妖怪已经被制造出来了。最多是让它不听命令罢了。它是没有灵魂的、不应存在于现世之物,靠月亮的阴气活动。现在要消灭它,要么选择销毁万鬼志——不过就算抢过来,我们也没有摧毁它的道具。再要么……”
问萤着急地追问:“要么什么?还有什么办法?你快说呀!”
屋顶的寒觞一个没留神,为躲避天狗的一次攻击,竟从屋檐跌落下来。即便他是个身体结实的妖怪,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也怕是伤得不轻。问萤等不及神无君说完了,她马上奔过去扶起他,两人一同与那血红的怪物周旋起来。
“靛
霞镇的黄昏是蓝色,其实是受灵脉影响。”神无君突然这样说。其他人没明白这两件事之间的关联是什么。
“灵脉怎么能……影响天的颜色?”聆鹓问,“而且这与那怪物有何联系?”
神无君接着说:“灵脉不止存在于地面的。你们知道地面上有,是因为人类仅仅能在地面上活动。风中,云中,都以独特的形式暗藏灵脉,只是构成相对单调,因此数量稀少,条件苛刻。天泉眼,也是在特定条件下形成于空中的灵脉,并穿行此间,因而其出现是没有规律可言的。能被那个人发现并夺走,也定是修罗道的兵器与灵脉产生了共鸣……我认为他选择今天出现,不仅因为妄语提供你们的位置,还有满月的天象使然。换而言之,将月光隔绝,就能很大程度削弱那个天狗的力量;而改变天空的灵脉,应当就能将它摧毁。”
聆鹓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转过头,忧虑地望着谢辙。很显然,神无君这番话,是需要让谢辙动用风云斩的力量了。可是……
“……我不确定。”
“你、你一定行的!”
“我可以试着从尹归鸿那里夺走万鬼志……”
“不。”神无君阻止了他,“很显然,他这次的目的在于你,而不是我。你要尽力避免与他交手,因为我们谁都不知他还有什么打算——妄语有什么打算。既然他这次的目标不是我,那我与他交手,你来设法破这天狗的形。”
谢辙捏了捏鼻梁,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做不到”这样的话,他也并不能说出口,因为他曾经分明能做到些什么的。可上一次,正因他“能力不足”才导致聆鹓险些遇难。这次呢?这次,仰仗他的人,运气够好么?不,根本不是运气的问题……
那靠的是什么?他的能力?不,也不是。
那边的打斗声不绝于耳,谢辙听了心里发慌。不等神无君给更多思考的时间,他已动身与墙头的尹归鸿发起对决。谢辙僵硬地站在那儿,手里握着的风云斩不断轻颤着。
“阿辙,你别担心,会好起来的……”分明聆鹓是最害怕的那个,她却还这样宽慰他,“你、你看,你以前不也有过将它运用自如的时候么?你就当它是你的手,你的一部分,莫要想着去驯服它,大约就能使得轻松些了……”
谢辙的大脑里,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险些忘了,凛天师是如何交代他的,如今竟要不曾听过那些话的聆鹓来提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