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您好像省略了不得了的部分。”寒觞如此打趣。
皎沫勉强挤出微笑。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的。不昧良心地讲,我若不认识你,你也没有凭借不知火的力量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那么你过得好不好,我可一点儿也不在乎。但正是因为与你相识,知道你是怎样的人,我的心便不那么安定了。”
“这没什么。我当时要是再年轻点,恐怕还真要嚣张好一阵子。但那时候紧接着就经历了师门的打击,对此也不那么在意了。师父教过我们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让我们学会克制。克制情绪的释放,克制欲望的膨胀,克制法术的力量……克制是自我管控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光是学会还不够,还必须真正理解。虽然那时我尚未完全弄懂师父的意思,但当不知火被我攥入手中,而我离开此地,我便慢慢能领悟些许。”
“他老人家说得很好。任何东西不加以控制,再强大也只是伤人伤己之物。一开始你一定很难和这种力量相处,真是辛苦你了。”皎沫叹息道,“唉……不知火是沉重的怨念,极为危险。你若是体质太差,就会成为它的燃料,被燃烧殆尽,只剩一抔余烬;你若不自律不克制,它便反客为主,将你的人生由失控的情绪支配,沦为怪物。但你既没有化为粉尘,也没有变成疯子,这证明你有足够的资质驾驭它。我甚至想,若那天不知火凭依的人不是你,真不知现在的江湖会是什么样子……也怪我太过草率,不
知怎么就吸引了它们,怎么也摆脱不开。”
“都这么熟了,我也不说虚情假意的话了。确实很苦,很累,但都过去了,我很感激那段残忍地让我分不清虚实的日子……我不是信命的人,但时至今日我也慢慢觉得,许多发生了的事,或许注定要发生。既然发生了,选择接受便是,不满意就去抗争。说不定,这也是命运的必然。”
皎沫有些惊讶:“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可真不一样呢。”
寒觞扭头看向她,笑说:“怎么,我不像是能说这种话的人么?”
“你像是那种……即便看到了命运的尽头,也要烧到最后一刻的人。”
“您可真抬举我。不过,我可没有认命。说这些话,想来也是我与老谢相处太久,受了他的影响吧。”
“我也觉得你是皎沫夫人口中的人。”
两人齐齐回过头去,发现谢辙正站在那里。而且看样子已经站了好一阵。
“我知道你来,”寒觞道,“专门说好话给你听呢。”
“你那狐狸耳朵,当然灵得很。也不用夸我什么,别把我叫得比你还老就谢天谢地。”
“这是尊敬你。”
“也不必。”
寒觞摇摇头,苦笑着说:“我一个人来,就是不想惊扰你们,让你们担心。何况我们聚在一起,万一让熟人瞧见了怎么办?虽说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却令人烦躁。”
谢辙上前两步,也站在山崖边缘。他看向下方的石滩,又仰起脸看着夜空,头也不回地说:“不怕谁闹,明日就要出海了。你放心,不论出什么事,都还有我们。”
“我不怕师门那群人……我甚至也不怕去南国。我只是担心——”
“不要说了。”
寒觞被谢辙打断,便当真没说下去。他想,谢辙一定猜到了,他怕去了南国,不论妄语与天狗冢的事有没有得以解决,若依然没有聆鹓的消息,在一定程度上都会令他们挫败。
寒觞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开。他一边走,一边提高了声音说道:
“走吧。我们几个还真是招摇过市……问萤,回去了。”
一旁的结界突然解除,散落一地细小如白雪的粉末,很快消融。
问萤面露惊异地问:“你、你怎么发现我的?我觉得我藏得挺好……”
寒觞难得没有训斥,反而赞许地点点头:
“是挺好,我差点就没有发现。这么多年过去,我也该意识到,你的妖术已经训练到如此地步了……倒是老谢,你铁定能看透结界,知道她跟着你过来,竟不阻拦。”
“那可是你妹妹,我拗得过?”
谢辙赶上去时,对问萤轻轻耸肩,脸上像是写着“这不怪我”。问萤鼓起脸,不知在气些什么。看到这一幕的皎沫觉得好笑,但并没有马上跟着大家。
她在石崖边多站了一阵,望着大海的目光里似是有些许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