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他撺掇,佘氿也已经火冒三丈。叮的一声响,蛇牙被寒觞及时格挡,两个妖怪隔着短兵对视,说不清到底哪一方的眼神更阴沉。
“不过是小孩子多嘴几句,你就下这样的狠手,是不是太不把他家大人放在眼里?”
“佘老板,五百年了,你仍在与我作对,很难不让人觉得是刻意为之。”
“少说那些自以为是的话了。我倒是奇怪,偏偏我要做什么的时候,你就半路杀出来横加阻拦。究竟是谁碍谁的事,你六道无常心里没数么?”
“只是多嘴吗?”寒觞龇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气急的咆哮,“我听着怎么像是他已经动过了手?!”
“就是你——!”
谢辙终于回过味来。愤怒,震惊,悲恸,仇恨,诸多情感在他心口冲撞,最终尽数涌向他手里的风云斩,剑锋挥动,直指罪魁祸首。
你把她们推下了山!原来这一切,都源于你!都是你——
谢辙在心里嘶吼着,偏偏挤不出更多声音,眼眶被怒火烧得发红,嗓子也火辣辣的,如同干裂一般。风云斩出鞘的一瞬,天空轰然一声惊雷。他只得把愤恨发泄在剑上,每一剑都映着雪地的光,白亮如暴怒的雷霆。
尽管小缒乌身法敏捷,谢辙却紧追不放,剑尖屡屡擦过他衣摆。小孩捂着断臂,多少有些吃力狼狈,不由气得吱哇乱叫,大骂他胡搅蛮缠。分明是那两个傻姑娘自己不小心,跑到了悬崖边,怎么能赖他推了一把?他确是推了,可她们能被推动,都是自己没站稳的缘故!
骂完了谢辙,他又骂佘氿废物,若是瞎了只眼看不到他被撵成这样,该把另一个眼珠子也碾烂了去,总归是派不上用场。话毕,他猛地一蹿,谢辙还要再追,却被前方的佘氿拦了下来了。
“对着一个受伤的孩子穷追猛打,不算什么本事。”
很快,他就没有逞口舌之快的工夫了。新仇旧恨叠加,谢辙一转剑刃,配合着寒觞,将怒火倾泻到这位敌人身上。
小缒乌连滚带爬躲到了一边,看着这边乱局直跺脚,气急败坏地骂佘氿没用,既然这么不能打,手脚也不必长了,剁了扔在地上蠕动,也算符合蛇妖本来的身份……他就这么气喘吁吁地尖叫着,什么难听话儿都翻着花往外冒,比起气愤,大概也有发泄紧张的缘故。
叶雪词就站在他不远处,她没有插手的意愿,反倒是看着似人非人的少年,心中暗自揣测。其余几人专注于战局,可她分明看到,这孩子断了的手臂在快速地生长。起初是细瘦的,像蜘蛛的肢节一般,颇为可怖;这速度快得惊人,一会儿工夫,已经构成了新手臂的雏形。这样的愈合能力,当然不是人类所能拥有的,而更像是某些妖怪。对于人变成妖怪的事,她也并非没有了解,相反,她知道许多,也因此有种隐约的预感。
这孩子,该不会……
孩子骂出的那些刻薄话,佘氿自然都听在耳里。他暗自皱眉,倒不是因为被骂得厉害,而是这两人都实在不是易与之辈,加上武器并
非凡物,便是他,也感到格外棘手。尤其寒觞的那把剑,就像烧红的烙铁,带起阵阵滚热的风,所过之处,冰雪都随之消融。佘氿不得不分外小心,不但要提防面前的对手,也要当心脚下,以免立足不稳,出现致命的破绽。
双拳难敌四手,没一会儿,佘氿眉头越皱越紧,开始左右支绌。反观谢辙与寒觞,在愤怒与大好形势的鼓舞下,倒是越战越勇。谢辙的怒意并未平息,眼光与头脑却愈发冷静清明,终于,他觑见一处空隙,风云斩毫不留情,一剑刺向了佘氿。
这一剑已无可避,佘氿做好了受伤的准备。然而,风云斩劈开的空气里忽然传出异响。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拦住了剑刃。谢辙的手被迫顿住了,他有些不可置信,手中又加了一分力。似乎是某种强韧的丝线,挡在了风云斩前,连这柄神兵也没能一下割断。
他在佘氿脸上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惊愕,两人不约而同转过头,看见另一边的小缒乌已经直起身,虚张着手指,显然是在操控施加在这边的法术。这样的姿态,简直像是蜘蛛在操纵自己的蛛丝,令佘氿恍惚了一刹那,满脸不可思议。
下一刻,烈焰卷来。
火焰跳动着,气势汹汹,舔舐吞噬着丝线。它们的主人紧随其后,寒觞像是被点醒了,提着剑扑向当初惨案的始作俑者,剑光与火光交织闪烁。四下的雪在密集的热度洗礼下,几乎要化个干净,露出底下大片光秃秃的土地。
然而,被追击的对象仍毫发无损。生出了新臂膀的小缒乌比方才游刃有余得多,虽然难以还击,却不断闪避开寒觞的攻击。非但如此,他还有余力说出嘲弄的话来:
“真是难看,不愧是臭烘烘的狐狸精!不管再怎么像人,还不是个丑陋的妖怪,你怎么还有脸给人类打抱不平?”
寒觞被这嚣张的态度气红了眼,狠狠劈出一剑,却再次落在了斑驳的地面上,留下长长的划痕。这时,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在急迫地呼喊他。
“兄长,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