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嫉妒。”
她终于开了口。
“好嫉妒。”
“好嫉妒。”“好羡慕。”
“好嫉妒。”
“我好怨。”
“好恨。”
“好羡慕。”
她只是喃喃地重复着这些词句,一遍又一遍。她僵硬地、缓慢地收拢自己的双臂,将那截断臂用力搂在怀中,俯着的身体蜷曲着,像个在母亲肚里的孩子。
“为什么……我不要。我不要看,不要看。好亮,好刺眼。不要——呃啊!”
说着,她突然一阵痉挛。伴随着身体的抖动,有一阵水迹从她身下扩散。但两人立刻察觉,那不是水或者眼泪,而是血。血融进了红色的沙地,看不出端倪,唯有浓郁的血腥味时刻提醒着二人这痕迹究竟是什么。
两枚眼珠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问萤突然捂住了嘴。她并非感到恶心,而是涌起一阵呜咽。寒觞也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这家伙宁可把眼睛挖出来,也不想看到兄长这副样子,不想看到那断罪的火光吗?
姗姗来迟的百骸主从一旁走来。
“都在呢?”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好像完全没有因为温酒和皎沫的出现而惊讶。温酒淡然地说:
“该说不愧是百骸主吗?对于如今的局面,都从那烟幕里看见了罢。”
“谁知道呢。”
施无弃并不过多理会。他迈过那些被打碎的偶人的残肢断体,径直走到陶逐身边。即使失去了眼睛,她还能从这声音分辨出来者是谁。她慢慢抬起头,两个黑漆漆的血窟窿直勾勾地盯着施无弃。她用颤抖的嘴说:
“拜托你,百骸主……实现,我的愿望吧。我最后一次,求求你……”
“退后。”施无弃对二人说。
两人往后几步,施无弃轻扬二指。转眼间,陶逐身下的沙地突然烧起了熊熊烈火。这火是如此鲜红,如同地面本身,如同朱砂,如同引来了地狱的火焰。
跪坐在地的陶逐支起上半身,怀中紧紧抱着陶迹仅存的手臂。她的眼睑无法闭上了,但仍陶醉地用脸轻蹭着尸体的手心,像在讨摸的猫儿狗儿一样。赤色的火焰烧在她身上,似乎并没有带来痛苦。从她那似有若无的微笑中,几人竟看出一丝甜蜜来。
“好温暖,好开心。真好……如此一来,就……谢谢,谢谢您……”
她与她的笑容一同熔化在这炽热的火焰中。沙地上的两团光趋于平复,直到完全熄灭。
“兴许待她从地狱的业火中洗清罪孽,有朝一日转世为人的时候,还能做她兄长的姊妹。”温酒平静地说,“若有这个机会,还希望你们六道无常多加照顾。她很可憎,也很可怜。至少自始至终,她对兄长的爱都是真实的。”
极月君道:“若真有这么一日,自是不必你多说。”
温酒一面靠近,一面如此点评:
“这位恶使的爱,既纯粹又污秽,至少是没有杂质的。那是超越了亲情,又比爱情更深沉更凝重,比友情更坚固更长久的,阴郁的晦暗的东西。说实话,我很羡慕,我甚至曾有这么不止一份的触手可及的可能性。但是……”
兄妹俩紧紧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