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就是这样的。”
忱星冷淡地回答。她的语气与以往无异,却像是口中塞满霜雪才能吐出如此冰冷的字句。她懒得解释更多,可大家也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本来她便没有做好事的想法,一切只是在她向自己目标前进的路上,所顺带做的罢了。因为人性便是如此,她又有什么可以做的好事呢?
叶家姐妹俩能明白,却不知该如何向舍子殊说明。光是去细想这样的事情,就已经足够令人难过了。
即使在篝火旁,聆鹓也感觉有些冷,不禁环抱住了自己的膝盖。吟鹓将手放在她肩上,轻轻安抚着。而忱星站起身来,自顾自要往远处走。
“你要去哪儿?”
聆鹓抬起头关切道。忱星停顿了一下,就像在短暂地思考有没有必要对她解答。
“我自己去那边的山丘附近,看看情况。”最终她简洁地说,“万一还有线索,不该错过。”
她们目送着忱星的身影融进夜色里。一时没有人再说话。舍子殊在心中默默权衡,权衡自己究竟该不该开口。现在,“最没人情味”的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只要她不在场,说不定,子殊能得到自己需要的答案。于是又等了一会儿,她对聆鹓开口问道:
“我依然不太懂,她所说的这种人性和我们遇到的事。”
“这……嗯……人性就是,你付出好心,也时常得不到好报的。”
子殊的眼睛在火光下大大地睁着,一种清
澈与纯净让聆鹓意识到,其实她并没有听明白。舍子殊无声地追问着,她试图进行更详细的叙述。
“就,因为你的好,有时并不是别人认为的好;或者一个好的结果,并不是大家都想要的。即使一切都做到了最好,不领情的依然大有人在。”聆鹓低落地说,一半是在解释,一半是在开解自己,“我应该习惯这样的事。毕竟,当我想做好事时,我并不是为了被人感谢,也就不该太功利地面对收到的结果。只要我的确做的是好事,就应该足够了才对。”
“这真的是好事吗?”舍子殊有自己的疑问,“如果他们是……正常的人,遇到了他们不理解、不接受的不正常的事,我们帮助他们解决,也许的确是好的。可既然他们已经都被改变,发自内心地接纳那样的生活,我们的干涉,岂不变成了坏事?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不是任由他们堕落,对他们来说才是更好的事呢?”
这话让聆鹓心头一紧。她立马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子殊,像是在问,“你怎么能这样想”?但她细细想了一阵,摇着头,微叹口气。聆鹓理解舍子殊的疑惑,但她并不认同这样的观点。她斟酌着说:
“有时候我们做的,不是为了……能看得到的一些人,不仅仅是关于近在我们左右的一点事。我们要考虑的是大局,是客观上,这些事的善恶是非,而不是在一定的时间和范围里,对特定的人而言的利弊。”
“但这里只有我们和他们。其他的人,并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即使如此也要顾虑吗?”
“这……不是因为有没有人知道,而是事情本身,是什么样子。”聆鹓抓了抓头发,苦恼地说,“如果别人不知道,我们就能不在乎,那我们便不是因为一件事情是好的就去做,而是为了他人对我们的评判。倘若如此,不就成了做给别人看吗?这样的动机便不纯粹,是虚伪的善了。黑白善恶的意义正是如此体现,如果没有人知道就不坚持,这样的伪善和恶又有多大区别呢。”
子殊沉默了。从她半垂的面孔上凝重的表情来看,她依然一知半解,在努力消化聆鹓的话语。少有地,吟鹓也没有说话。非但没有对聆鹓做出安慰,她的表情和舍子殊相比也不遑多让。
舍子殊说的真的就没有道理么?
她对火的恐惧,是那样地深入骨髓。当她咬牙克服脑海里尖叫的本能,她所为的是自己的妹妹,根本不是为了救什么与她毫无关系的人。如果她们所做的事是被否定的,乃至给自身带来危险,它们真的值得吗?
忱星已经离她们很远了,一点也听不见她们的声音,她也并不关心。她的步子不急,但很快,用了比先前短得多的时间就靠近了村子。但她并未朝着那余火未熄的地方去,她也不在乎那零星几个残余的村民还在不在那里。她朝着山丘走去,试图寻找自己想要的线索。
不多时,她果真在那里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
她弯下腰,从黑漆漆的地面上捏起几片白色的羽毛。
似是白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