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一回事?
卯月君轻轻摸向先前的创口,没有发现一点伤痕。
“偷袭可不是君子的做派。”
“我可从未说过我是什么正人君子。”霂冷笑道,她反应很快,“但是……哈哈哈,我想我知道了。现在你并不是一无所有——海神的琥珀就在你的身上!否则,霂卫造成的伤势你绝不会就这样轻易愈合。看起来,是你的东西,与先前持有琥珀的人交换了。哎呀,我记得皋月君告诉我说……是在霜月君那儿吧?”
“你很聪明。”卯月君并没有表现出不满来。
“那霜月君身在何处呢?您就告诉我吧。我现在只想要那个红红的珠子,不贪图别的了。只要您告诉我,我现在立刻就走,绝不与您纠缠。”
卯月君微低下头,发出轻笑来。这笑声的含义尚不明确,但霂分明听出一丝嘲讽。她立刻拉下脸来,不悦地质问:
“怎么,您不相信我?”
“倒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只是您该知道,我不会将麻烦带给更多人去。被卷入这样的事件,只怨我运气不好,怪不得别人,我怎能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再者,若是我说不信,不管是否告诉你,恐怕你都要与我刀剑相向。至于理由,便可以拿我不信任您说事了。”
霂的心思被说中了,她当真怀疑其实赤真珠也在卯月君的身上。被别人看透的感觉竟是如
此不快,她攥紧拳头,朝着卯月君漂亮的脸挥了过去。卯月君轻巧地向后一闪,躲开她的攻击。霂再一挥手,那些待命的黑衣霂卫纷纷涌上前来,如铺天盖地的鬼魅。卯月君轻摇手腕,召出金灿灿的神乐铃来。她腕部发力,以独特的技巧让神乐铃发出灵动的乐声来。当这阵声浪扩散开时,所有的霂卫竟然纷纷落到地上,像吸食了蚊香的蚊虫一般。
“如此,我便不再奉陪。我还有要事在身,先告退了。”
卯月君礼貌地鞠了一躬,准备绕过她离开。霂仿佛受到了某种羞辱——不,这就是实实在在的羞辱,不由得怒火中烧。卯月君已经走到她的身后去了,她也并未转过身,而是在卯月君看不到的地方做了些小动作。灌木丛中又传来窸窣的声响,朝山下走去的卯月君停住脚步,有些无奈。她真不知道要陪这丫头闹多久才能结束。
但很快,她愣在了原地。
再度出现的不是黑色的霂卫,而是白色的“躯体”。对,是躯体,由陶土制成的成群结队的偶人。看来它们也在此地待命多时,而霂卫成了它们的掩护。霂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偶人,是谁在源源不断地提供给她?卯月君走上前去,所有偶人的视线都随着她移动,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这些无生命之物的注视下,着实令人觉得阴森至极。
卯月君快步奔跑起来,以另一种特殊的手法摇响神乐铃。那些偶人发疯一般接二连三地追上来,却在追赶的途中不断出现裂纹。严重些的,则断胳膊断腿,不再能追赶上了。她利用声音的震动去破坏它们,思路很好,但位置与时机都不够合适。
“等等!住手!清和残花!”
出现在前方的,是一个穿戴整齐的偶人。之所以能迅速辨别出非人的身份,是因为这女声的主人身上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卯月君停下脚步,发出惊叹:
“是、是你?你是……莺月君?”
“是我啊。你看,我现在也有身体了,即使不在梦境里也能行动自如……你快住手吧,再这样下去,我也要碎掉了!接下来交给我,我有办法。”
卯月君有些恍惚。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她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但眼前的“女人”无疑是寐时梦见·莺月君,她垂下手,不再摇动神乐铃。身后瓷片破碎脱落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近。莺月君上前两步走到她身边,指着那群偶人说:
“呐,你回头看。”
卯月君回过头去。
鲜红的色彩在眼前炸开,视觉在瞬间变得扭曲破碎。碎裂的头骨与陶片一并狼狈地落到地上,其中一只眼睛飞向山坡,又顺着地形骨碌碌滚了下来。紧接着,一只脚狠狠地踩上去,阻止了它的滚落。再抬起脚来,黏稠的汁水弄湿了草地。
无头的身体倒了下去,露出莺月君布满裂纹的躯壳。
她参差不齐的断臂上都是血,瓷制的左手因用力过猛与卯月君的头颅一并破碎了,右手也残破不堪。她用残存的无名指抚过嘴唇,如上妆般添了一抹红色。
“真是太感谢了。”迎面而来的霂拍起手来,“这种伤势,就算有琥珀也要好一阵吧。”
“接下来会需要更久。”
莺月君俯下身,一些表层的瓷片残渣落了下去。她用残缺的右手从卯月君的衣物里翻出那枚蓝色的琥珀,递到霂的面前。
“陶瓷终归是陶瓷,真是脆弱不堪……”莺月君的声线又改变了,她从容地说,“如此一来,我便不欠你人情了。但是,我要一个新的身体。”
“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