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妖怪谈事业?”忱星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或者说这不是问,而是变相的讽刺。
然而不等子殊回复,两舌便插嘴道:“您这话说的。难道说,凭借法器存活了数百余年的您,还在以人类的身份自居吗?”
成功的挑衅,但效果不佳。忱星感到太阳穴青筋一跳,但她还是没有出手。她喜欢速战速决,但并不想落人先按捺不住而出手的话柄。这一点,大约是她尚且为人的重要证明。
“哈哈,生气了?开玩笑的,您不会当真了吧?我可没什么恶意。”两舌抬起一只手,对舍子殊说,“还是为这位朋友稍作解释吧。想想看,如今的江湖是人类的天下。啊,不如说……人间向来就是人类为主宰的。人类脆弱无能又性情顽劣,横行在世,数量与日俱增。”
薛弥音看向她,眼神有些复杂。再怎么说,她也是曾由人类转变过来的。虽然自己也一样,可是她如何说出那些反驳曾经的自己的话?不过在弥音看来,这道理也没错。她仿佛明白,自己的友人一直在否定自己的过往——那的确是值得否定的日子。她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她多想把过去的事也忘个一干二净,只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位值得珍惜的朋友便是。
“怎么,你就觉得,只有妖物配主
宰这个江湖么?”
“我也不那么觉得!”两舌说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话,“妖物的数量远远比不过人类,何况个体间的差异过大,观念也不尽相同。我一直在想,若是有一种既明白人类的立场,又懂得妖怪的处境的存在作为主宰,那么这个人间一定会变得更美好的!”
薛弥音微微点头。她绝对支持这个理念,不仅因为她特殊的身份。两舌口中的世界,是能容许恶使存在的世界。不会被人类针对也不会被妖怪排挤,并能巧妙地利用双方的力量周旋在这人间——的确堪称天界了。这并不代表她认同那是一个公正平和的世界,她心里跟明镜似的,那只是个让她们这样的家伙拥有特权的世界。
有这种自私的想法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然呢?她现在可是妖怪诶。
“强词夺理。”这是忱星最温和的评价了。
舍子殊陷入思考,她当然会这样。人类的道德观念在她心中并不稳固,反而妖怪的“歪理邪说”更贴近她的思考方式。
“若当真执行起来,似乎还有很多地方有待商榷。”最终,舍子殊发出这样的评价。
“但你没有否认这种可能,对吗?”两舌耸耸肩,“好好想想吧。想你这样有着强大妖力,却难以被称之为人类的存在,才是最适合那里的。说起来,也一定有忱女侠的一席之地呢。不知二位是否有些心动?”
“我直说了吧,”忱星不想再浪费时间周旋,“想惹麻烦的不是你,是你身边,那个屁都不放的可怜人。你有几张嘴,你替她说话?难不成她才是哑巴?”
这些措辞都意有所指。算不上对吟鹓的嘲讽,但算得上对薛弥音的。她的效果达到了:弥音上前两步,示意友人别再发言。后者似乎很乐意这么做。她快快乐乐地往后蹦了几步,对接下来的演出很是期待。
“严格来讲,在那样‘公正’的世界里,说不定也容得下你这样的人。”
她显然是在对聆鹓说这番话了。她正拿聆鹓的鬼手说事呢。原本“中间人”的定义就模糊不清,硬要说来,已经不再像寻常人的聆鹓的确很难被归类。她张开口,似是想为自己辩解,又想对弥音解释。可不知为何,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那些字句都碎石一样堵在自己的喉咙,怎么都挤不出来。
“但那样的世界,也不需要你这等薄情寡义之人。”薛弥音冷漠地说,“就当是提前清理门户了。不论你有多少花言巧语为自己辩驳,你蛊惑得了旁人,却改变不了事实。”
“不是的,那是——”
聆鹓该如何解释,那是鬼手替她求生的意志?弥音是不会信的。鬼手难道不属于她的一部分吗?聆鹓自己也没法不去承认。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忱星的双指抹过刀刃,冷淡,且杀意凛然。
“那就打。”
“如果您坚持与我们作对的话,那很抱歉——”绮语为两舌打了个手势,“降魔杵势必要在发挥更大的作用前血祭什么人了。”
“听起来,你原本还打算亲自动手?”忱星漠然道,“别多想,没看不起你的意思。”
弥音的眼皮还是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