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聆鹓知道他是想说些安慰自己,让自己放松的话。可她只是敷衍地“嗯”了一声,便没话回应了。被困住的又不是他,岂是他说两句就使自己能放松警惕的?
又过了一阵,两人都不再说话。那位公子又将乐器凑在唇边,吹奏起另一首曲子。这也是聆鹓从未听过的,一样好听,不过比起先前那首要欢快一些。大概这也是他自创的吧。
聆鹓已经不再是坐以待毙的人了。
“那个,你能帮我拿一条毯子吗?”聆鹓说,“我洗好了,可觉得太冷了,单换件衣服不够。能不能,替我找个厚些的毯子?搭在屏风上就好……”
乐声停了一阵。那位公子稍加思索,道:
“嗯,过了这么久,水应该是凉了。你记得擦干水,不要着凉,我替你寻件毯子。”
聆鹓一直死死盯着屏风后的影子。终于,那位公子的影子消失了。她仔细听着那阵轻盈的脚步越走越远,然后迅速开始自己的行动。她先是飞快地穿好衣服,然后绕过屏风,在屋内仔细倾听外面的动静。当确认屋外空无一人时,她跑了出去,在空荡荡的室内疾步前行。她当然不清楚这座建筑的构造,只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跑——只要不走她曾来的路就可以了。可是,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头。这里实在太空了,却没有一个人。当跑到走廊里时,两边都是一扇扇房门,而且没有任何标识。她试着随机推拉一些门,却像是墙的一部分似的纹丝不动,她又没有胆量去敲,怕引来他人注意。
可是,这里除了那些奇怪的式神和她自己外,还有什么人呢?有时候她看到面前有那么一个下人走过去,便立刻折返,躲了起来。所幸那些东西都没有注意到自己
,至少它们听力不够好。说来奇怪,那位公子并没有对这些下人发布任何命令,但它们好像可以按照他的意思来行动。或许是有什么其他诀窍,比如手势之类的。即便如此,聆鹓依然不会冒险。
最终,她又跑回了之前那处空旷的地方。她有些迷茫地望着那道熟悉的门帘,将头探进去,看见的是那道熟悉的屏风。她觉得奇怪,便壮起胆子绕到后方,发现浴盆里的水已经被倒掉,并且擦拭干净了。大概那些下人趁她不在时来过,完成了清理工作。她又检查了这里的烛台。奇怪的是,那些蜡烛虽然长短不一,可从她第一次进来到现在,各自的长度却没有任何变化。这些蜡烛也许并不是普通的蜡油制成,甚至这一切,可能都是某种幻术。
幻术?这大约是最恰当的解释了。不然,她为何跑了那么久,又绕回了这里?
这次她走出门外,鼓起勇气,朝着自己来时的方向折返。说不定,离开的门就在来时的路上,只是自己没能注意到。她必须快些,再快些,免得被那位公子发现。
凭借微薄的记忆,她摸索回去。这一路上,她依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事。和其他地方的走廊一样,隔着几扇房门,外面就有一个台子,上面摆着一盆花。这些花看上去一模一样,却没有香气。连她也不能确定这是什么花,或许真是自己没见过的珍稀品种。至少,花瓣和叶片摸起来都是真实的。
可门都像假的一样,纹丝不动。
渐渐地,她意识到自己被困在了一条长长的走廊。不论她跑得多快,也不会看到尽头。同那些花一样,隔一段距离会有一扇很大的窗户,白色的光仍渗透进来,外面一定是个好天气。可窗户太高了,她不论怎么跳也摸不到窗户边缘,真不知那些下人是怎样开窗通风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叶聆鹓总觉得,花与架子被光照出的影子,与她离开时是同一个角度。她害怕极了,有些颓然地坐在原地。纵然此刻仍是白天,她却像入夜的雏鸟般瑟瑟发抖。
不,这样没有用……她不断地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终于,她重新站起来。她决定像之前一样,试着走自己走过的路。于是她转过身去,设法解开这可怕的鬼打墙。转弯处的墙壁离她越来越近了。她放慢脚步,做了几个深呼吸。
就在这时,那位公子的身影突然从拐角闪过,吓得她后退几步。
“哎呀,抱歉吓到你了……我找不到你,没想到你已经回去了。是我太慢,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希望你没有着凉。”
“不、不会……”
她觉得自己出的汗已经让今天的沐浴失去意义。
那位公子带着毯子,和她一起向前走了几步。接着,公子在一扇门前停下,并将毯子交到她手里。聆鹓迟疑一阵,试着打开眼前的门。
轻而易举。
这位公子将她领进门,看着她将毯子随手丢到床上去,呆呆地坐下。她的每一步都轻飘飘的,眼神也没有生意,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懵懂的状态。那位公子简单地与她道别,缓缓将门闭上。属于白昼的光被看不见的力挤压,变成矩形,又被压缩成一道细线,直至完全消失在她眼前。屋内完全陷入黑暗,但聆鹓很清楚这里的构造,她知道火折子在哪儿。
理智在降临的黑暗中苏醒。
而后,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