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请先生快些动手吧。”之后如何都是后话,祁连现在可不去管这么多,祁小过面色惨白的模样,教他心痛得紧,“我听闻这乌鹭太阴掌,从前绝无有人能活过七日,先生能为我儿争得七个月寿命,已经是上天眷顾我儿了,若我儿真能痊愈,我……我……”祁连已经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在老爷的庄子里住了九年,虽不是白吃白住,但总归是受了诸多照顾,更何况当年我这条性命,还是小过救的,若非小过当日把我从那片林子间带出来,我恐怕早已经是鸟兽的腹中秽物了。”老师长叹道。
他从怀中摸出一卷布块,在手掌上摊开,布块上插着长长短短粗细不一的二十来根砭针,祁小过以前从不知道老师居然有这种东西。只见他解开了祁小过胸口处的衣服,又让祁静取来烛盏,砭针在火上反复灼烤,一根根地扎在了祁小过身上。
祁静与祁连本来就是习武之人,身上的诸多穴道也都是认得的,他们瞧在祁小过身上,只见老师往他身上扎针处,都不是人身上的什么大穴,反而是一些平常时根本不会在意的偏僻穴道,正欲请教,但话未出口,自己便想明白了。
原来这乌鹭太阴掌力,从来都不是什么不能救的天下奇掌,只是旁人不解其中奥妙,别的掌力贯通周身,作用在的是人身上的大穴死穴,要救也通常是从此处着手,而这乌鹭太阴掌力都另辟蹊径,发力在几个常人根本注意不到的小处穴道。
要知道,人身有五十二单穴,三百双穴,经脉十二条,络脉十五条,奇脉八条,每一处穴道与每一处经络之间都有或多或少的关联,只要拿捏得当,便可有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功效。中乌鹭太阴掌力之人,虽疼痛在大处穴道,力道却是施在小处穴道之上,若是不明白此间道理之人,只注表征而不晓内因,饶是用尽一切办法也是无能为力。
可若是常人也就算了,那刺客武艺实在是太过高强,是连忠敏剑白羽默也讨不到便宜的人物,纵是老师以砭针封在了这些穴道上,最终也只能做到延迟死亡罢了。
“过几日你的身子就能慢慢好转了,不必再忍受这版痛苦了。”老师伸手按了按祁小过的手背。
“哥哥,你感觉好些了吗?”祁静忙问。
“没事的,老师帮我封住了穴道,让我好受了许多了,我已经没事了。”祁小过抬手按了按祁静的脑袋。
祁小过说话间用余光瞟了瞟,只见老师身下的轮椅微微后退,只怕老师要走,连叫住他:“老师,您……”
“我就知道,发生了这种事来,你们总当是要把我问清楚的……”老师叹了口气道。
“您为什么要瞒着我呢?”祁小过道。
“我一直都在观察着你,不让你知道我的身份,是因为我想看见最真实的你。”老师直直地看着祁小过的眼睛,祁小过的瞳仁亮得就如同黑夜中的星斗。
“观察我?”祁小过皱眉。
“我曾经瞧错了人,教出了一个坏弟子,让我懊悔终身,也教我再不敢轻易收人为徒,”老师摇了摇头,“我观察了你九年,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我都看在眼里,你是个好心肠的孩子,不似我上一个弟子。我本打算过些时日就亲自向你们担白,告诉你们真相,只可惜今天发生了这种事来……”
“虽说你的秉性我早已清楚,我本可以早几年就告诉你的,只是我上一个弟子实在是教我害怕得紧,是故一拖再拖,一直到现在。我刚刚在想,我若早告诉你真相,或许你就不会变成这般模样了。”老师说道。
“老师,这怎么能怪您呢?”祁小过忙摇头。
“自古好人多难,真是苦了你了。”老师长叹道。
“先生,”说话的是祁连,他刚刚一直在一旁沉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祁某斗胆请问一下名讳,您虽然以前曾经告诉过我们一次,但怕用的是假名吧。”
老师看了眼他:“想必老爷您已经猜到了,我也不再隐瞒什么了,在下姓梁,单名一个秋,江湖朋友抬举,送了个‘黑白子’的外号,只是过去做了很多错事,教这名号蒙了灰。”
黑白子,梁秋。虽说先前老师说过自己认识白叔叔的父亲,又对这乌鹭太阴掌力了然于心,祁小过就已经对老师真实身份有些眉目了。可当听到老师亲口说出来时,祁小过也不免倒吸一口凉气,他这时才敢确信,自己的老师并不是个普通的帐房先生,而是与美芹先生白无觅齐名列天下前二的人物,真正迈入了璇玑镜的人中之龙。
“果然吗……”祁连也早早猜到了,只是现在才敢确信,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我早听说您在江湖上失踪了好久好久,可从未想到您会在我的庄子里,一直以来都有所怠慢了……只是您的腿疾……我先前从未听说过您有如此之伤恙,是遭遇了什么敌手了吗?”
老师说道:“害我如此的,和刚刚那打伤小过的,应该是同一个人。”